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恣欢(41)

蒋徽立时由衷地道:“好事啊,这有什么可商量的。”说完,笑着摸了摸他俊美的容颜。

“至于么?高兴成这样。”董飞卿笑道,“因你而起,我们是顺道敲竹杠,借花献佛。而且,外人不会知道与你我有关。”

“知道。那也高兴。”蒋徽高兴的是,不管怎样的处境,他都秉承程叔父体恤将士百姓的□□之道,遇到机会便加以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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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蒋老太爷带着变卖田产筹集到的银两去了福寿堂,把蒋国槐赎了出来。

父子两个相见,一句话都没说。蒋老太爷转身就走,蒋国槐满面羞惭地跟在后面。

回到家中,蒋国槐等父亲落座之后,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我犯了大错,请您责罚。”

蒋老太爷望着他,嘴角翕翕,颓然地摆了摆手。

蒋国槐这才留意到父亲面带病容,忙道:“您是不是病了?有没有请大夫来把脉?”

蒋老太爷长长地叹息一声,“是病了,但只是心病。”他把前去见蒋徽的大致情形讲述一遍,末了道,“董飞卿的意思很明显,根本就没想过让蒋徽回来,而且,我们若是再惹到蒋徽,他就会替她出气,像对付唐徛一样对待我们。”

“……”蒋国槐吓得险些瘫坐在地。唐徛的现状,京城怕是没几个人不知道,局外人不知道的是,那是董飞卿的手笔;知道的人也不敢声张,因为无凭无据。

“你母亲被我关到了家庙,因何而起,你就要不要过问了。”蒋老太爷说,“先前我想着休妻,后来想想,算了,她要是破罐子破摔,别人就要被她害得更惨。就这样吧。”

蒋国槐瞠目结舌,怎么都想不通,父母因何在这当口决裂。

“等会儿你见见管家和账房的管事。”蒋老太爷有气无力地道,“理清楚账目,便遣散下人,准备搬到庄子上去——那是仅剩的安身之处。我们,已经走到末路,若能保住性命,便是苍天眷顾。”

对此,蒋国槐倒是预料到了,唯有满心懊悔、自责。

“再有,明日把二房、三房、四房的人请过来。”蒋老太爷道,“这两日张罗银钱的时候,我把祖上留下来的产业交给了他们——卖什么,也不能卖掉祖宗留下来的东西。

“他们怎样分,是他们的事。往后的蒋家,是他们的了。

“明日我要见他们,是说道说道蒋徽的事情。那些该说的事情,都摆到明面儿上,承认是我们对不起她、委屈了她。这是我当面允诺她和董飞卿的,必须要做到。”

“……是。”蒋国槐再也撑不住了,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家,败了,说起来就是败在了他手里。对于往年种种,悔之晚矣。

多少年来,贪图的都是钱财,最怕失去的亦是钱财。要在这风浪袭来时,才明白自己最怕的,是生不如死。

往后的凄凉之景,不难想见,可他们只能逆来顺受。因为董飞卿、蒋徽过于强势跋扈,不按路数出牌,没给他们留哪怕一丝挣扎的余地。

特立独行、肆意妄为的董飞卿,已经成为他们的阴影、梦魇。

谭家的情形,也没比蒋家父子好到哪儿去。

谭振亨灰白着一张脸,把谭孝文从福寿堂赎出来,见儿子并无大碍,默默地折返家中。

进到家门,谭振亨径自去了外书房,亲手带上了房门。

谭孝文不知所措地在门外站了多时,规规矩矩地跪倒在地。

谭振亨把自己关在书房,并不是生儿子的气——没力气了,丧女之痛、家财朝夕之间散尽、前途难料,已经让他濒临崩溃。

半生蝇营狗苟,绝不是为了今时今日。

但今时今日并非最终结局。

董飞卿说:“我可什么都干得出来。”

邱老板说:“谭大人,日后千万当心。”

唐徛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得的样子萦绕在脑海。

……

可是,当初怎么能够料到,蒋徽是他此生最不该漠视其性命的人?

又怎么能够料到,她会嫁给董飞卿,嫁给那个瘟神一般的年轻人?

在一家人的安危面前,曾苦苦谋求的名利都如烟云一般,没有重量,虚无缥缈。

活着,健全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不能再继续承受丁家的打压,不能再心惊胆战地杜绝开罪董飞卿、蒋徽的是非。

那些,只要长留在京城,就是不可避免的。

当初,蒋徽为了达到目的,放弃了一切,随后必然承受了很多。

如今,是谭家为了求生放弃一切的时候了。

谭振亨动作迟滞地走到书案后方,备好笔墨纸砚,慢慢落座,提笔书写请罪、辞官回原籍的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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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前后,董飞卿和蒋徽钓到了三条鱼,便收拾一番,回返家中。

早间出门之前,他曾问她:“想不想吃烤鱼?”

她摇头,“不用。下回吧。这次要是能钓到适合的鱼,我们带回家来,做红烧骨酥鱼。好么?”

红烧骨酥鱼做好了,亦是美味,他自然不会反对。

回到家里,进正屋换了身衣服,蒋徽要去厨房,他知道她要亲自下厨做骨酥鱼,便把她拦下了,“老老实实等着,我给你露一手。”

蒋徽抬了抬眉,很意外的样子,“你也学过?”

“你是跟修衡哥要的秘方吧?这道菜,是我跟他一起跟一位邯郸人士学的。”

蒋徽释然,“那再好不过。你去做骨酥鱼,我给你做中衣。”

他笑着出门,去了厨房。

厨娘见他进去,要亲自动手收拾鱼,吓了天大的一跳:君子远庖厨,这位爷怎么连这规矩都不在乎?虽然以前也听说过他在军中学到了一手好厨艺,但是,今非昔比啊——如今成亲了,他是一家之主,怎么能做这种事?就算再没架子,也不用做到这地步吧?

她腹诽着,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

董飞卿都不需想,便知道厨娘此刻满脑子都是繁文缛节——他最反感的那些东西。

他吩咐道:“午间你们歇歇,把友安唤来,给我打下手。”

厨娘云里雾里地称是,神色茫然地走出去。

蒋徽想见的到,厨娘一定会被他弄得懵掉,没事,多经历几次就习惯了。这样想着,眉眼间便有了笑意。

她一直知道,他最拿手的是烤鱼,跟一位高人学到的。但是,她并不想让他轻易做给自己。怕他敷衍,怕自己失望。

一餐一饭,在厨艺不错的基础上,倾注了心思去做,菜肴才会成为鲜见的美味。

她想要的,是他全心全意地为自己做出的美味。

太多的人,都以为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豁得出去。其实不是的,她在乎的很多,她想要的从来不少。

例如,俘获这男人。

她希望终有一日,这男人主动地对她说一句喜欢。

亦希望终有一日,这男人能实心实意地为她做一餐饭,不同于对长辈的孝心,不同于对异姓兄弟姐妹的情分,只是为她——为他的结发之妻,在乎的结发之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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