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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你即将离去(8)

南烈扁了扁嘴:“以后你这招就不灵了。”

“哦?”

“江松雨,我决定以后再也不叫你姐姐了。”

第6章 一百块

◎“服侍个有钱人家的残废儿子罢了,傲气什么?”◎

车窗外的街道渐渐变得逼仄起来。这里没有什么高档的商业体,小食肆、五金店、烟纸店、修鞋铺之类的沿街小铺倒有不少。住宅密度也高,都是一些上世纪修建的工人新村,纵然经过政府工程,外墙和屋顶做过美观修缮,也已经难掩破旧。

这一片原本也曾热闹过,随着城市变迁反而变得落寞起来。留下的大多是无力置换新房的城市贫民,又或者是有街面商铺、舍不得这份营生的人。

松雨的外公外婆家就住在这一带。一楼的房子,阴暗潮湿。天井里时不时会有楼上扔下来的垃圾,松雨也因此常听到外婆和楼上打嘴仗。

家里来来往往的大都是些个棋牌室常客,那些人成天吞云吐雾,每天的时光都消磨在“哗啦哗啦”的洗牌声中。

外婆和楼上没素质的邻居吵架时,她房门一关,懒得去管。舅舅的棋牌室,她虽端茶倒水任由差遣,得人夸奖“懂事”时也不过敷衍一笑,并不多话。

她心里是很看不上这些人的,她不愿意和他们一道沉浮其中,只想有朝一日能彻底摆脱。

所以当她听到身后的南烈说出“这里的街景好有意思”这句话时,她感到意外,甚至为他的天真感动可笑。

——一个少爷,终究是无法和她“感同身受”的。

“到了,就这了。”在一栋旧楼前,葛夏让司机停下车,“松雨,你一个人进去可以吗?”

“可以的。”松雨推开车门。她也知道,母亲随车过来主要也不是为了陪她,而是因为南烈出门。

松雨是有外婆家钥匙的。她自己开了门,才开一条门缝,烟味被扑面而来。虽然还没到中午,但里面已经有一桌客人在打牌了。

“松雨回来啦。”几个牌友都是同个小区的,经常凑一桌打牌,因此也认得她。

她“嗯”了一声,笑意也比往常更敷衍了些。

“哟,我们的大小姐回来啦。”舅舅带着三分揶揄冲她道。

她忍了忍才叫人:“舅舅。”想着从此就要搬走了,亲人一场,礼节上也该和外公外婆打声招呼,便又去敲了敲外公外婆家的卧室门。

外公外婆在看电视。见她进来也只是随便寒暄了几句,便又将注意力转向电视节目了。

松雨也并不失落,连母亲都未曾受过重视,何况是她。自己的礼数尽到了便好。

从外公外婆的房间出来,便听到舅舅在厨房嚷道:“松雨,过来帮下忙,把这几碗酒酿小圆子端给客人。”

她差点就习惯性地走过去,只是突然心硬了起来,站在厨房门口,冷冷道:“舅舅,我是回来收拾行李的。”

她舅舅的脸也瞬间一冷:“怎么?你以为你是攀上什么高枝了?你妈自己也不过是给人当保姆,人家说不定是图你半大不小能蹭个免费劳力,买一送一的玩意儿!你真以为你是去豪宅当千金大小姐的?”

松雨气笑了:“那舅舅你说你给我统共开了多少工资?我比较看看哪边比较划算!”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客人都在,你也不怕丢人……”

“你的客人,和我有什么关系?”松雨压根看不上那些人,过去寄人篱下还要卖个乖巧,如今干脆不打算装了。

说完,她自顾自进了自己借住的北屋,门一关开始专心收行李。

值得带走的东西并不多,母亲的个人物品早在去南家打工时就搬去了,她自己的四季衣物、书籍文具,加起来也就一个28寸的行李箱。

拖着收好的行李出房门,含含糊糊听到舅舅在怂恿外婆提“赡养费”的事,她猜到一些,但也懒得多问,选择装傻。

她把这里的钥匙交还给外婆,礼貌地说了句:“那我走了,你们保重身体。”

“松雨啊,那个……”外婆叫住了她。

她停住脚步,看向外婆,又看看舅舅,心知外婆终究没有经受住自己儿子的怂恿。

“外婆你说。”她倒要看看对方“胃口”有多大。

“你和你妈虽然往后不住这儿了,不过生活费方面……”

松雨也不客气:“我们人都不住了,哪儿来的生活费?”

“不是 ‘生活费’,是‘赡养费’!”舅舅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你们住不住,你外公外婆总归是你妈的亲爸亲妈,这爸妈不是我一个人的,自然也不能靠我一个人赡养对不对?”

松雨直视着他,心里只剩一个感叹:人怎么能这么没脸没皮呢?

她不紧不慢地说:“舅舅说的,对肯定是对的。就是不晓得舅舅一个月出多少,我们也跟着出就行。还有啊,既然外公外婆不是只有舅舅一个孩子,那外公外婆这套房子每个月棋牌收入是多少?我妈能占几成啊?将来有个万一,房子要卖了、或是拆了,我妈能分到几块砖头?”

“你小小年纪就算计起老人的家产来了!”舅舅急了眼,“老人家的东西,将来想给谁就给谁,还轮得到你这个孙辈插嘴吗?——何况还是外孙女。”

“你别急啊,舅舅。”松雨气极反笑,也不和他争辩,只掉头和自己的外公外婆说道,“你们放心,赡养费我妈会给的。只是舅舅和你们也都知道,我妈不过是给人当保姆,并不是真的发了财,没有钱另贴补人养儿子。”

多说无益,她拖着行李准备离开,却被舅舅拦住问:“你妈预备给多少?”

松雨正思考回答,房门开了,母亲和姚叔推着南烈进屋来,倒把她惊了一跳。

“你们怎么来了?”她小声问葛夏。

“姚师傅你先陪南烈去,卫生间在那边。”葛夏指了个方向。

南烈低着头从松雨身边滑过轮椅。

松雨也明白了,南烈是来借用洗手间的。

“这俩是谁?”舅舅问。

“我东家的儿子。”

“难怪要请驻家保姆。”舅舅哼了一声,“你来了正好,和小孩子说不清,我倒要问问你本人,将来爸妈的赡养费预备怎么给?”

葛夏道:“阿冬,以后我回这个娘家的机会不多,趁今天说个清楚也好:这家里的一切我都不要,赡养费我也会给,但我只能保证给的比你们去打官司赢的数目高。”

“那不就是打发要饭的了?”舅舅没好气地说。

葛夏道:“这是你的理解。”

松雨知道母亲自有主意,不是个无原则心软的人,有她在这儿,她也不必再掺合大人间的事,她的心思便不自觉地转移到了南烈那头。

南烈的轮椅空空地停在卫生间门口,想必是卫生间狭小转不开,他只好由姚叔抱进去。不一会,她看到南烈被姚叔从卫生间抱了出来,放回到轮椅上。

他的视线和她交织了一刹,便红了眼,头垂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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