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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枭(51)

太监宫女不敢抬头张望,却能笃定,此刻帝后的心情应该都还不错。要是都满腹火气,他们可就有的受了。

的确,许持盈心绪很愉悦,唇角噙着一抹笑,偶尔会看萧仲麟一眼。

回顾整件事,刮目相看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明日起,宁王就被他软禁起来了,没个很大的理由,走不出宁王府;符锦是宁王安排到他身边,又由太后提携进宫,他便让太后处置符锦;至于太后,日后在宫里,他与她都不需要再迁就,甚至于,他已经开始限制太后——那根金簪、安排太医去慈宁宫请脉,应该都是在为此铺垫。

最让他难受的那件事,只被他用作达到目的的引子。

男子就该是这样吧,分得清轻重,能够及时抓住机会,把吃亏转化为得益。

帝王也就该是这样吧,受得住常人所不能承受的委屈和窝囊气,便是有担当的开始。

对于符锦,许持盈没让自己多想什么。根本没必要了,那女子即将成为过去,谁都不需要耿耿于怀。

也许,他会逐步变成冷酷的铁腕帝王,但总好过昏庸无能。

卓永回来的时候,恭声禀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太医与影卫查实,那根嵌宝金簪,簪头上淬了毒。太后娘娘回去之后亲拟了懿旨,明早便晓谕六宫。已有太医前去给太后娘娘诊脉,开了个清心宁神的方子。”

萧仲麟笑了笑,“明早再派几名太医去慈宁宫一趟。吩咐影卫打起精神来,监视慈宁宫上下人等。”

“是。”卓永顿了顿,低声提醒,“皇上,皇后娘娘,天色太晚了,早些歇息吧。”

萧仲麟颔首,对许持盈道:“你先去寝殿歇下,我还得交代卓永几句。”

许持盈称是而去。

待她一走,卓永便跪倒在地请罪:“不少的事,都是奴才粗心大意之故,请皇上降罪。”

“罢了。”萧仲麟轻轻地笑了,“日后当心些便是。”卓永的忠心还在,便是幸运之处。

卓永千恩万谢,站起身来,聆听萧仲麟交给自己的差事。

·

沈令言回到府中,径自去了书房。她不舒坦得厉害,脸色很差。

少顷,小厮、丫鬟奉上四样小菜、一杯药酒,摆到炕桌上。

沈令言坐在临窗的大炕上,慢条斯理地吃菜、喝酒期间,把带回来的乌木匣打开。

匣子里有公文,还有那个险些要了皇帝性命的毒箭。

淬了剧毒的箭头,在灯光中闪着寒光。

小厮进门来禀:“大人,摄政王来了,说是有要紧事与您商议。”

沈令言蹙眉、冷了脸。

那厮真是阴魂不散。

再生气也没用,他大抵都不认识涵养那俩字儿,真犯起浑来,谁都拿他没办法。

“请。”沈令言抬手关上匣子。

小厮忙出去请那位不速之客。

郗骁闲庭信步一般走进门。

沈令言坐着没动,“王爷又有何事?”

郗骁站在炕桌一侧,视线扫过清淡的小菜和她端在手里的酒,“吃得还不如我府里的伙夫。”

沈令言气得笑了出来,“摄政王府的人命都金贵,我哪比得起。”

“这脸色怎么白得像只鬼?”郗骁嫌弃地撇了撇嘴,凝视着她分外苍白的面容。

沈令言不搭理他,夹了一筷子凉拌菜芯,心口的憋闷却更重了。

郗骁坐在炕桌一侧,“有两件事,必须得跟你说一声。不然我真犯不着大半夜来见你。”

沈令言吃了两口菜才应声:“甭啰嗦。我在听。”

“过两日我和明月在家中设宴,她要我请你去捧个场,帖子交给小厮了。”郗骁说着,取出随身携带的酒壶,拿过一个白瓷杯子,倒了一杯酒。

沈令言抬了眼睑,静静地看住他。这也值得他亲自过来跟她说?她就快压不住火气了。

郗骁见她眼中火星子乱窜,特别满意地笑了笑,“到时候,跟你喝几杯。”

沈令言轻轻放下筷子,把杯里剩余的药酒一饮而尽,“都有谁?”

“明月只了请你。我则请了你的一位故人——贺知非。”

“谁?”

“贺知非。”

“哦。”沈令言发白的唇一抿,大大的眼睛眯了眯,“想起来了,是我嫁过的人。”

郗骁把刚倒上的那杯酒递给她,“今年皇上一直病歪歪的,官员任免、调动便都拖拖拉拉。贺知非在地方上表现不俗,该回来干点儿实事。你不要干涉,别动手脚。”

“知道了。”沈令言接过酒杯,握在手里,“我没那么清闲。放心。”她喝了一大口酒,面色更白,“别过两日了,就今日吧,跟你喝几杯。”

“不去?”郗骁眼神倏然暴躁起来,唇角则逸出讽刺的笑,“不敢去?”

“我要与他和明月叙旧,机会多的是。”沈令言扬了扬眉,“没闲工夫见你。”

“听我的吧。”郗骁笑容里的讽刺更浓了,眼神几乎有了杀气,“若是不然,明日起,我每日都会找借口去宫里,跟你商议事情。”

“都随你。”沈令言握着酒杯的手越来越用力,额角沁出了细细的汗,“你好意思的话,就混帐、幼稚下去。”

郗骁呼吸变得凝重。他把酒壶的盖子旋上、旋紧,末了低低地道:“不给我个交代,这辈子我就盯着你犯浑了。”

沈令言挺直了脊背,继而似被点了穴一样,一动不动,显得很僵硬。

她难受,难受到快死的地步了。但是,不回告诉他。

郗骁把酒壶收起来,起身下地,快步走出去,又迅速折回来,深深地凝视着她,“这几年,不该是这样的情形。”

沈令言咬住了嘴唇,很用力地咬住。她吃力地转头,不肯与他对视。

她脸色真是太难看了,随时能晕过去一般。

郗骁眉心紧紧一蹙,想指着她的鼻子数落、咒骂她,心里似有狂躁的野兽在嘶吼,那些言语却怎么也不能出口。

他想拔腿就走,却怎么都迈不动步。

僵滞许久,他慢吞吞地从袖中取出一个药方,拍在她面前,粗声粗气地道:“照方子抓药。”

沈令言呼吸有些急了。她拿起那个叠的四四方方的药方,之后,放到酒杯中。

纸张被浸透,墨迹在杯中晕染开来。

“沈令言!”郗骁低声念出她的名字同时,手探出,扣住了她修长纤细的颈子,“你要么就好好儿活着,要么就找个地儿死去,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是想给谁看?!”

她总是能轻而易举地把他气得半死,气得失控。

恨不得把她掐死,把她撕碎。

那样的恨。手却怎么都用不上力,碰触到她肌肤的时候,便已力气尽失。

“我官职低微,我是贺家的下堂妇。而你呢,你是尊贵的王爷,总纠缠我这样一个人算是怎么回事?!”沈令言扣住他的手腕,发狠地扣住脉门,语声有些发抖,“征战过几年了,就只练出了厚脸皮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