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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859)+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曾开眼睛一亮,笑得胡须都翘起来了,拱手连声道多谢。至于借出来何时还,那不是要等“有能力”的时候?——工部大工程每时都要钱啊,哪里有能力还。

议事厅内熟知卫希颜不会白给人占好处的几位参政心里都想道:枢府的钱哪是好算计的,大行皇帝算计来算计去,也没占到瑞宋州额外一碇黄金,曾天游你就先乐呵着吧……

胡安国觉得会后有必要提醒曾开,别狮子大开口,借了大笔债把自己填进去了。

又过了一刻钟,傔人报书画待诏马兴祖到了,已带到尚书省小厅候着,又报翰林学士米友仁正在北外城的国子书画学院授课,已派马车去接了,预计半个时辰后才能到。

宰执们自然不能枯坐浪费时间,丁起便起了个头,议起二府需要聚议的另一桩事。

这事还没议完,傔人回报翰林学士米友仁到了。

议事便中途停下,传见两位书画鉴定大家。

作者有话要说:宋朝的龙图阁、天章阁、宝文阁、显谟阁、徽猷阁、敷文阁都是历代皇帝修建的馆阁,如龙图阁真宗四年建的,阁主是太宗,专门用来收藏太宗皇帝的御书,以及他珍藏的书画,经史子集,还有当朝的名臣画像等,相当于一个小型图书馆。天章阁是收藏真宗的御书及收藏。敷文阁则是赵构建给赵佶的。

以这些阁命名的学士、直学士、待制,并不是这些阁的具体管理者,而是一种资格官职。

☆、帝者重德

政事堂内一片寂静无声。

经米友仁、马兴祖共同鉴定,这幅御容画像是太祖、太宗二朝的书画待诏周文矩真迹,而且根据绢色材质、墨色的燥润肥瘦、朱砂印泥的细节等信息,鉴定出画上所有题跋的用墨和用章至少都是出自一百二三十年前,绝无可能是百年内的新迹。又根据龙图阁取来的那幅太宗皇帝的御书,与御像画上题诏的那行字比照鉴定,按书法的结构、用笔、精神和照应等,鉴定出两幅字应是出自同一人。

作完这番鉴定,两人额头上都已沁出汗迹。要说鉴定百年前的书画并不算难事,毕竟年代不算久远,而且是在大宋年代内,绢画材质和用墨等两人都娴熟在心,但鉴定的内容实在令人惊心,十位宰执的炯炯目光更是给人压力重重。

“辛苦二位了。”丁起语气温和地道,“米学士、马待诏这几日就留在尚书省鉴定书画吧。”

米友仁和马兴祖心里同时打了个寒噤,垂眼拱手应诺,走出议事厅时两人背上的内衫都早已被冷汗浸湿,互相对望一眼,均知储君一日未议定,他俩就出不了尚书省。便也定下心来,在两名省内御卫班直的带领下,去了尚书省值房的便阁子,暂且安置不提。

这厢议事厅内,气氛肃重。

胡安国和范宗尹的面色很沉,他二人所虑不是一回事,但都对眼前之局不满意。朱敦儒想得开,既然太宗有遗诏,那自然要遵从,立皇长子也可以。曾开心忖皇长子虽不及齐王年长,但四五年后也能亲政了。

范宗尹却还有些不甘心地问:“燕王可知此诏?”

卫希颜斜了他一眼,“燕王的皇位是道宗内禅,太上皇还没大行,之后匆匆南奔——你认为燕王能有机会得知?”

至于驾崩的建炎天子赵构是否知道此诏,就不需多问了,必是不知的,否则也不会用太祖托梦这种方式来确立皇子——应是当初道君太上皇去得突然,故未来得及告知建炎天子。

丁起目光扫视两侧诸公,沉稳的声音下定论道:“既有太宗遗诏,臣等自当遵从。立皇长子为储,诸公可有异议?”

赵鼎、叶梦得、谢如意、李邴、郑彀这些提写皇长子的当然都点头,朱敦儒和曾开微微颔首表示同意,唯胡安国、范宗尹沉着脸,但事已至此,绝无可能违诏不遵,而在两个皇子中立储,自然是立年长者,均暗叹着点头同意。

孰料,卫希颜却开口道:“两个皇子立何者为储,年龄不当为重。”

众宰执都惊愕地望过去,这是要立皇次子?

范宗尹心中冷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立年幼者好掌控么!

“帝者,当重人品!”卫希颜目光如雪,声音铿锵有力,“为帝者,若无天赋,可以勤为补;若无学问,可以学习;若无能力,可以锻炼。唯人之品性既定,便难更改。”

这是要在皇长子的品性上做文章?

胡安国皱了下眉毛。

范宗尹心道,卫希颜若敢论皇长子品性,必要驳得她哑口无言——从资善堂老师禀报的情况看,皇长子谦虚沉稳,相比起来,皇次子显得虚浮。

座中其他几位执政也存在同样疑虑,他们选立皇长子虽是从年龄为主考虑,但两位皇子在学堂的表现也是依据之一:论品性,皇长子当在皇次子之上。

便听卫希颜说道:“当年哲宗崩逝无子,向太后与宰执议立新君,在哲宗诸弟中择之。向太后倾向端王(赵佶),宰相章子厚(章惇)言‘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然二府其他执政均附和向太后,遂决策立端王。”

这段史事在座宰执均是知晓。

卫希颜唇角哂道:“如今看来,章子厚为政虽厉,在相君上却极有识人之明——道宗为帝好奢玩乐,重用能任其奢侈享乐之宰臣,无体恤民生的仁善之心,无体顾社稷的宏阔之心,为帝唯有六字可评:败家、祸国、殃民。”

众宰执嘴角都抽搐了,虽然道宗在建炎朝臣心中已确定了祸国昏君之名,但为人臣者还是顾忌人君之尊的,至少明面上没有像卫希颜评得这么犀利的——《西湖时报》的主笔陈东是一个例外,但这位素来是胆大包天的,当年在东京就敢纠合太学生上书请诛蔡京、王黼等,是个敢抛头颅弘士毅的,有何不敢写、不敢说的?而且他是不入仕的士子,言论比官员相对自由,但如此评论无忌也是惹得赵构发怒的,若非有人明里暗里护着,早就被安个“谤议朝廷”的罪名下狱判流刑了。

胡安国咳了一声,严肃着面孔道:“为人臣者,评君当有分寸。”提醒卫希颜不要批得太刻薄了,为臣者心里有杆秤衡量就行了。

卫希颜眼眉一挑,“国家宰执,不同一般大臣,不仅要有为政天下之能力,还要有敢于直言帝王无德的弘毅之气。真正的尊君,是要匡扶社稷,匡扶帝德,不是为了体顾君王的颜面——国家的面子里子都被糟践光了,为帝者还有面子?只尊君王颜面,而枉顾国家颜面,可为宰执乎?”

叶梦得见胡安国被噎得板着脸不语的样子,心头大乐。

他们与卫希颜同殿为臣的时日久了,都明白一件事情:不可与其争论先帝之得失。卫希颜评论向来犀利直白,完全无惧大臣说“藐视君上”的攻击,她一句“武道,强者为尊;王道,德者为尊”就能噎得人半死。而且又拿宰相赵普敢于直言太祖说“陛下何以能负周世宗?”、枢密使富弼用笏板指着英宗责斥他不孝何以能居帝位等前朝宰执的言行来说事,说哲宗之后的宰执们越来越不见风骨了——当时噎得范宗尹很没面。跟她论下去,任她将大宋历朝天子的失德事一桩桩摆出来,只能让御座上的赵构没脸面,与她驳论的大臣更没脸。其根本在于,卫希颜完全无惧当朝天子的不悦或暗中恼怒,而其他大臣却少有这种“坦然无惧”,辩驳下去最后为难的是谁?以致后来,但凡有论事涉及天子德行的,无论参政还是其他大臣都很明智地不与其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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