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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851)+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那是在三日后的文会上,一众文官谈诗词说经史论易经,新太守博学多才,无论诗词经史易,均随手拈来,举重若轻,令人叹服,李易便趁机问起花庭之师从哪位大儒。

花庭之留着三绺须,看起来风采文雅,谦谦回道:“某自幼师从富春先生学易,师从名武义公学经史,可惜天资浅陋,远不及师兄师妹多矣。”

众官惊愕肃然。

自从易学大儒、国学院翰林学士苏澹自承师从富春先生花惜若后,富春先生的名头就连海外州都知晓了;而名武义公就是东海之战身故的宗师名重生,谥号“武义”,世人敬称名武义公——花庭之既是这两位的弟子,又姓花,十成十是出身富阳花氏啊。

果然探问下得知,这位新任太守竟是名花流宗主、前东南海商盟之首名可秀的亲表兄,也即卫国师的妻表兄,这个关系可了不得!——有这样的关系怎么还来到华宋州为官?

“华宋乃南洋之门户,大海之明珠。”花庭之文雅一笑,“既坐门户,又揽明珠,如此宝地为官,岂非庭之幸焉?”

众官这话爱听,呵呵笑起来后,又都若有所思,目前在丁忧中的卫国师可不同于其他丁忧的大臣,那是绝对的不在职而有实权,花庭之有这样的背景都会到华宋州来,可见在朝廷中枢——至少枢密院的考量中华宋是有份量的,或许,并不差于内陆某些州?再回头想想,从华宋州调任回去的官员,混日子的就不提了,但在这边任上干出实绩的,新职事官的差遣任命都没有差的。种种思忖让座中官员心头都活跃起来,这任期剩下的两年怎么都不能虚渡啊,必得干出点名堂来!

在洗尘宴、接风宴、文会宴、邀游宴这些宴会结束后,从二十一日起,李易开始和花庭之交接州政,介绍官员属吏职事,又设宴会见州中诸商会会首或主事者。这般大小事交接了半个来月,李易开始领着花庭之骑象巡视华宋州县各地,最后往北坐战船过华宋北海峡(柔佛海峡)抵达对面的马来半岛,半岛的最南端就是朝廷在建炎八年建制的兴化县,属华宋州。

兴化县隔着马六甲海峡——建炎六年由满剌加海峡改名——与三佛齐相望,华宋州在马六甲海峡修建了马六甲港,与控着海峡咽喉口的华宋港一起加强对马六甲海峡、乃至印度洋的掌控。

兴化县的地域很大,有原来的华宋州,即现在的州治所华宋县两个那么大,而且有广袤的淡水河流域,这就能保障华宋县这个孤岛的饮水供应。就卫希颜记忆所知,新加坡虽然从马来西亚独立出来,但境内淡水资源不多,始终受制于马来西亚,要靠柔佛州供应——现在,已经是属于华宋州的兴化县了。

但这还不够,在卫希颜的规划中,要再往马来半岛北扩张,直到囊括进吉隆坡,占据三分之一的马来半岛为止。

李易对于枢府的北进半岛策略一直响应积极,在他的州守任内更是将兴化县辖地往北拓了一百里。两人巡视的地方已经临近北面边界了,他稳稳地骑在象背上——现在他已经很习惯骑乘大象了,手里的软鞭指着北面广袤的地域,眼睛里跳动着光芒,“仲茂可要再往北去?”

北面密林内就是土人部落的地盘,三百人的护卫军象骑队伍过去,这动静必定会惊起土人不安。

李易与花庭之相处已有一月,称呼也从称呼官名到称呼表字,关系拉近不少,说话便不像最初那般迂回,他这话问得单刀直入,带有锐气。

花庭之哈哈一笑,爽利道:“顺之兄以后再来华宋,小弟必引你北面一游。”意思是,那时北面已在华宋境内了。

李易仰头大笑,扬鞭一甩发出啪一声,喝道:“好!”

他就知道,卫国师有野心,让花庭之过来不是吃闲饭的。

这个女子,比朝堂上所有的男人都有扩张的野心!

但这种野心他喜欢。

在他看来,以前的大宋太弱,号为中国,却被契丹、党项、女真所欺,何以称为中国?他们华夏的文明是他们大宋士大夫骄傲的根骨,所以能鄙夷地说那些是不服王化的蛮夷,但是文明没有强大的武力作后盾,蛮夷就用铁蹄能践踏你的文明。

李易喜欢卫希颜对华宋文武官员讲的那句话:“用大宋的刀枪劈开荆棘,用华夏的文明照亮世界。”

他们为之骄傲的文明足以让这个世界更加光明。

这个世界,还有太多的野蛮和黑暗。

李易看着前方墨绿浓郁显得阴深的丛林,那里面有野蛮的土人,他们不识字,他们不知礼,他们不懂何为道德廉耻,只有残忍的生存本能。那里,是没有文明的野蛮世界。而他们的责任,就是将文明的火烛照耀过去。

“大宋万岁!文明万岁!”他举起鞭子豪迈地哈哈一笑,胸膛里依然跳动着年轻时那颗热血澎湃的心。

他喜欢华宋州,这里充满着激情。

想起回到内陆后又要和那些老文牍们打交道,他的目光就黯淡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这里带着炎热的空气。

离任回国前,他和花庭之有一次长谈,论起《丁巳协定》后南北形势。

花庭之道:“中国应当有相当长一段安稳时间,即使有不安稳,也是中国之外。”

他话里说的“中国”,显然是指南北两个帝国。

“中国之外不安稳”,可能是北周之外,也可能是南宋之外,更可能,两国之外都不安稳。

李易想起协定中那句“共御华夏外敌”,真是含义深刻啊。

他眼中闪过异采,道:“从南北礼战到东海决战,忽有柴周复朝,至今日之局,此中草蛇灰线,有马迹蛛丝,隐於不言啊。”

花庭之哈哈一笑,未答。

李易却已得到了答案。

想当初南北约定“礼战”时,南洋官兵中颇有议论,说卫国师仁慈,干嘛要与北军讲什么礼,架起大炮轰了就是……话里话外都透着十足信心,仿佛北军就是纸糊的。结果几场大战下来,人人瞠目,北军竟是如此难打的?!便有很多官兵庆幸约定礼战了,还好,还好,不然要死多少同袍啊。州里的官员文吏也在唏嘘,说得亏了约战,不然得毁多少城池田园,肯定满目疮痍啊。

李易当时就在想,这礼战里面有文章啊。

小到一支军队、大到一个国家,强大起来最怕的就是自我膨胀、不能清醒认识自己。万幸的是,南北两个朝廷都有理智。或者,确切地说,掌握南北兵权的两位军事大臣很清醒。于是,有了这么一场只可能在春秋之前发生的“礼战”来让南北君主和臣民们清醒,让双方都自信十足的军队清醒。于是,才有了《丁巳协定》的签订。

若没有之前那场礼战,让南北都意识到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后面的协定不会容易签订下来,即使签订了,也没多少诚意。

李易心道,这般涉及两国的长远铺设,困难重重自不待言,即使他由草蛇灰线察知其迹,揣摩出真相仍然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他心底对卫希颜更加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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