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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涅天下(696)+番外

作者: 君朝西 阅读记录

“相公说的是——官府有仁,百姓才有义。”朱跸道,“而今朝廷对灾户妥善安置,建‘安居屋’以令居者有其屋,即施仁以爱民,故而百姓心中自有朝廷。是故,天下官员人人施仁爱民,则国家无乱贼之患矣。”

“然。子曰,仁,‘爱人’也。”朱震看了眼行在左边的叶梦得,“仁以爱人,政以惠民,相公以为然乎?”——快点给钱。

叶梦得呵呵一笑,“然也,然也。朱公莫急,该有的终会有。”

言下之意是不该有的也别想多要。

朱震吹胡子瞪眼,“你这个抠相公!”一急下将朝官们给叶梦得取的诨号也叫了出来,“去年建安居坊时怎不见你锱铢必较?”

叶梦得表情端然,“今时不同往时。朝廷虽有开源,花费却也愈大。一进冬月,各处都在要钱。慈幼局要钱,福田院要钱,居养院要钱,安济坊要钱,漏泽园要钱……。自南渡以来,每年花在‘保息’上的支出,已经超出两百万贯。帐不算细些,便没活头了。”

他说的“保息”,即国家福利制度。

从周代起,便有保息之制。

《周礼》记载了六种“保息”之法:“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

经由历代发展,在宋朝得到最大完善:

一是慈幼局,收养孤儿、弃婴、流浪孩童,以及家贫无力抚养的婴儿;

二是福田院,收养“鳏、寡、孤、独”者,重点是六十岁以上无人赡养的老人;

三是居养院,收养残疾人,以及生活无着的难民、饥民、贫困者;

四是安济坊,收治“有疾病而无告者”,即无钱治病的病人;

五是漏泽园,由官府购置墓地,安葬在居养院和安济坊中逝去者,以及民间孤老疾病而死后暴露沟堑者。

包括唐朝之前的朝代,也有恤孤养疾之类保息,但多是临时性救济;但宋朝的保息是以法令规定各府、州、县必须设立,并且有完整的收养制度和救济标准。

南廷建立后,又对上述保息之法做了完善和扩展。其中:

慈幼局的儿童要一直供养到十五岁成年;福田院的老人要一直供养到送终;对于安济坊收治的患者,病好后给钱米路费遣返还乡;对于乞讨者也予以救济,居养院“遇冬寒收养,至春暖放散”……

这些规定增加了朝廷在保息上的开支。尤其冬月还要增发柴炭钱,而饥寒贫疾者也比春夏时节多——一过九月,各州府都在嗷嗷要钱。

除此之外,还有军人的保息之法。

这是卫希颜提上的奏议,两府多番会商,几经争议,最终形成法令,即《帝**人优抚法》。主要优抚制度有四项:

一是战亡将士抚恤制,规定不仅有品阶的武衔能享受,没有品阶的一般士卒也能享受,并且提高抚恤标准,包括战亡将士的子弟免费入官学;

二是建忠烈祠,凡战亡将士,灵牌皆入忠烈祠,世世代代享受参拜祭祀;

三是设荣军院,凡军士退役后,若有伤残疾病而家中无人或无法照料者,则由荣军院优恤赡养,直至终老;

四是建荣军园,凡是在荣军院终老病逝又不能归葬家乡的,皆入葬荣军园墓地。

法令颁布后,军中士气提高了,战斗力也提高了,但花的都是钱。

朝廷一打仗,军费、抚恤钱就如流水,哗哗淌了出去……

叶梦得愁着眉头,声音沉郁得让人听出愁苦的味来,“坊间俗语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话说的在理。如今处处都要用钱,国库就像破了窟窿的口袋,捂都捂不住。户部的日子不好过啊!”

朱震心道:这老狐狸,又在哭穷了。

同为政事堂参政,他自然知道朝廷这几年用钱处多,但财政绝不至于像叶梦得说的到了“不算细帐,没有活头”的地步了。

算起来,三佛齐国赔偿的黄金还有一半没动用;市舶司去年上次的接近三百万贯,而华宋小小一岛州就交了五十万贯余;还有瑞宋州的金银铜矿,铸成钱后支应了军费、抚恤费,减去了财政的一个大压力,至少不用从农税商税中去支应这一笔。

说来说去,这个抠相公,不外乎是想卡着预算,多抠点下来。

朱震慢慢地捻着自己的胡须,话语里打着机锋,“圣人之道,仁以爱人,政以宽民。保息之法乃王道,耗费虽巨,亦不得弃。幼及幼,老及老,贫有食,居有屋,乃士大夫之责。今赖圣主之德,行民生之策,吾辈须得戮力同心,措置周全。”

叶梦得心道,若措置不周,还赖户部少给了钱不成?——这朱子发,当了三年参政,倒是会打埋伏了。

建造安居屋的预算他心里是有数的,只粗略一算,工部提上来的预算便至少有五成是虚报,是给工部官员吃下的“油水钱”。向来城建路建和水利都是官员搂钱的大项,虚报多拿,已是常例。朱震算得上廉臣,不贪不贿,但下属层层官吏却不是个个干净。

这些道道叶梦得门里清,心头冷笑一声。

兵部参政周望是怎么去职的?——除却自身贪贿外,还要一桩重要罪责就是“纵属贪贿”。

一个“纵”字,便可动摇政事堂的椅座。

当然这些思量,叶梦得不会去提点朱震。

论私交,他们的交情没深到那个地步。何况,朱震若动一动,胡安国就少了只臂膀。争夺尚书右仆射的位置,叶梦得便又多了一分胜算。

他呵呵笑了声,道:“吾辈臣僚,自当戮力为政,不负圣望。”

这话说得圆滑,既不算应承,也还算没有商量余地。

朱震捻了下须,便也哈哈笑了声。

骑马行在后面的宋藻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一闪而逝。才一转眸,便与朱跸的目光对上。两人眼底各有思量,微微一笑,各自移开视线。

“二位相公,前面就是学堂巷了。”朱跸扬声向前道。

因共济学堂占地广,一个学堂就占了一巷地,故而临安府造册时便定名为“学堂巷”。巷口两边是商铺,有文具铺子和书铺,也有米面铺子和布铺。朱跸介绍说这些都是共济会的产业,学堂里的学生课闲时便在这里做工,补贴学资,而商铺也用较低工钱雇到能识文会写算的小工,两相得宜。

一行人顺着宽阔的巷道往里,向前行出三四十丈,才见到学堂的院墙。入眼是红褐色的砖墙,砌得很整齐,墙上没有涂白垩也没有粉饰朱漆,显得很质朴。

随行的工部将作监比较懂行,知道这种红砖的价钱比青砖便宜一半,因比土墙坚固耐用,而价钱高出不多,很多书院都用这种红砖起墙,但有钱书院多半都会涂白垩粉朱漆,显得光亮堂皇,不像共济学堂这般裸出来,心底便有几分鄙夷,心道共济会不是没钱,怎的连墙都不刷一下。

顷刻,一行人来到学堂正门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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