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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圣父黑化后(230)

如果不给她,她就闹脾气,还总是闹到他面前。也只有到他面前,她才会稍微流露那么一丝心虚,却反而更要睁大眼睛,作出无所畏惧的模样,喊着说她就要,她就要。

她总是说:“你是我唯一的表兄,你不护着我,谁护着我?”

她还会笑着凑上来,甜甜地说:“况且我心悦表兄,表兄更该护着我啦。”

平心而论,他起初是有些厌烦的。哪怕他表面耐心,可一次又一次地闹,他心里也累积了不少不快。

那时也和后来一样,身边许多人都明里暗里告诉他,表妹远不如温香,既没有那份知书达理、懂得进退、温柔体贴,也没有真才实学和优良的品行。而和后来不同的是,第一世的乔逢雪认同了他们。

不错,他也觉得他们说得对,表妹是如此浅薄、幼稚、狂妄、自以为是,她和他见过的所有女孩儿都不一样,没有丝毫女性的优点,却有诸多缺点。对了,她还贪吃零嘴,经常脸颊鼓鼓地嚼着果脯,像只不知节制的小鸟。

这样一个表妹,是碍于血脉联系、实在没有办法,才不得不一边头疼一边护着的。可她还一次又一次理直气壮说这是他该做的,甚至没羞没臊地一次次说喜欢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头疼,无奈,不得不忍着她,时常找借口撇开她。她想跟着他出门?不可以。她想打听他的行踪?谁也不许说。

她不知是发觉了还是没发觉,应该没有吧?因为她永远都笑嘻嘻的,面对别人狐假虎威,转头看他又是一脸甜蜜,一声接一声叫他“表兄”。

“表兄,今天的花真好看。”

“表兄,你上次还专程找我看夕阳呢,怎么后来再没来过了?”

“表兄,这次我的生辰,你要送我什么礼物?”

“表兄!你凭什么只给温香送礼物!我也要我也要我也要——你只准对我好!不准对温香好!”

骄纵。蛮横。不讲理。霸道。贪心。

他曾以为,他是厌烦她的。他总是躲她,总是敷衍她,总是嫌她惹麻烦,总是忍不住想压着她改一改这诸多缺点,而她总是嘴上答应、永远不改。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难伺候的表妹,在一次次危机中,永远都不顾一切地守在他身边。

他中毒昏迷,她就日夜不离地守着他,谁要靠近都要经过她盘问,凶狠起来的样子像一头母豹,对谁都能不客气地亮爪。

他自己犯蠢、引狼入室,亲手带回凌言冰,又准他一步步坐上高位,而表妹从头到尾都非常讨厌凌言冰,总是冲他龇牙咧嘴,不准他和凌言冰单独相处,哪怕总是被他训斥,她也只是不吭声地继续做。

每当他身体有一点不好,她总是第一个跳起来,比谁都紧张,在他身边一圈圈地转,怀疑这个人是内奸、那个人是叛徒,总之所有人都有可能害他,只有她一片真心巴巴地为了他。

那个时候,第一世的时候,乔逢雪一度是轻慢这片心意的。他觉得她疑神疑鬼、见事不明,总是干些莫名其妙的蠢事,像只没头苍蝇,而他只是在无可奈何地容忍她。

而后来种种事迹证明,愚蠢的从来是他,从不是表妹。

那一次,他追着九鼎的线索去了沙漠,带了厉青锋,却不肯带她。她是很想跟着去的,说了好多次,温言软语地央求过,声音甜甜地撒娇过,生气发作胡搅蛮缠过,而他被烦了一次又一次,便假装答应,其实使了个小聪明,甩下她悄悄走了。

沙漠一役,他的结局是被厉青锋背着,仓皇逃出了那座险些吞噬他的沙漠。他还记得那一夜的星空和风沙,记得自己喘气时发出破风箱一般的声音,那是他第一次产生了无限接近于绝望的情绪,几乎就要怀疑自己过去的信念,是否做一个好人只是在犯天下最大的蠢。

但在半路上,他见到了她。

他眼中不学无术、刁蛮骄纵的表妹,独自一人从金陵跑到了西北。她风尘仆仆,身上还有结痂的伤口,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但她毫不在意自己的情况,一打照面,她就尖叫一声扑过来,第一句话是大骂厉青锋陷害了他。

厉青锋觉得委屈,因为毕竟是他救了他。

然而那一刻,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明白,什么叫“哪怕明知这份偏爱毫无道理,却也依旧让人心中一酸”。

他的表妹,他这向来被人看轻、也没什么大本事的表妹,究竟是怀着什么样的决心,才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日夜兼程地奔波千里,也要急着来见他?表妹从不是他最偏爱的人,他也没有像她说的一样,每次都护着她,可现在她是第一个来的,那双明媚的眼睛里唯独映着他的影子,而他终于发现,她的眼睛异常美丽,让他想起过去一场燃烧的夕阳。

乔逢雪很少依赖谁。他的天资、他的地位,都注定了他总是被依赖的那一个。他也总以为,自己乐于被人依赖,甚至享受被人依赖。他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天生就该是天地间一盏灯,用才华和品性照亮世间,庇佑身边一切人。

但在那一刻,他发觉自己在依赖着表妹。甚至是从以前开始,当她一次又一次在他身边徘徊,甜甜地叫他“表兄”时,他以为自己厌烦着,其实已经开始依赖她。

和他相比,她是多么真实。乔逢雪在尽力成为一个完美的标杆,而表妹只做最真实的人,她的瑕疵是那么真诚、毫不掩饰,而她的可爱也同样如此。

沙漠边缘,表妹坚持要背他,很凶地说信不过厉青锋。厉青锋——那时还是他的三弟,压着不快,征询地看向他,希望他能说几句公道话,镇住这个无理取闹的表妹,就像以前一样。

但他侧过头,假装没看懂三弟的意思,只哑声对她说:“便辛苦表妹了。”

厉青锋愣住,她也愣住。接着,她大大笑起来,那笑容盛放在强烈的阳光下,比什么花海都绚丽,晃得他头晕。他不得不偏过目光,悄悄按住心口,还要告诉自己是身体太虚弱,才觉得头晕目眩、心跳如鼓。

“就是嘛就是嘛,要相信我才对!”

她背起他,去找大夫,又去找车,一路小心翼翼护送他,睡觉都不离,白天不小心睡着时也会把手搭在他身上,手里牢牢握着刀,仿佛随时准备砍向未知的敌人。

他一路都很难受,几重的毒药搅着原本的病痛,把他不中用的身体践踏了个彻底。他原来用医药调理得勉强能看的身体,一旦遇到波折,就露出了脆弱的原型。

但是,他不能认输。他睁着眼,用模糊的视力看着外头的景物,默默想着,他不能认输。为了玉壶春里还信任他、追随他的人,为了师父的遗言,为了……

为了表妹。

为了她。

为了她什么呢?他想不清楚,或许也是不敢想清楚。他早已决定,这副病体不该拖累任何人,何况现在他更是半边身体都浸泡在忘川里,怎敢许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