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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圣父黑化后(188)

李恒没有说话。他看她一眼,很快又转过头去,示意她跟他走。

雨还在下。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如今这场秋雨,却像是将此前欠下的寒凉都一口气还了回来。她甚至能看见自己说话时飘出的淡淡白雾。

“你高兴吗?”商挽琴冷不丁问,“待在这里。”

李恒的背影略略一顿,重又前行。他没有回答。

商挽琴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吗,人高兴的时候总会不假思索地说‘高兴’,只有不高兴地时候才会犹豫怎么说,就像小狗天生就是快乐小狗,只有被棍子打疼了才懂什么是害怕和悲伤。”

李恒的背影又顿了顿。

“你……”

商挽琴等着。

片刻后,李恒问:“你为什么要提到小狗?”

商挽琴扭头看着雨幕。她唇边的笑容变淡,而后又变浓。她轻声说:“一直喜欢啊,还能为什么。”

他们没有再说话。

走了很久,走到一处花园,里头有很大一片池塘,都算得上是座湖了。一道人影坐在湖边的石头上。他撑着一把很大的黑色的伞,伞边垂下红色的装饰,像是一片片花瓣。

天地安静,唯有雨声。李恒扭头看她。

商挽琴手里的伞还在滴水,一滴滴砸在地上,滴答滴答。她没有撑开伞,反而将它扔到一旁。

李恒收回目光,往雨中走去。商挽琴跟在他身后,也往雨中走去。

走到那道人影背后大约三步远,他们都停了下来。李恒跪了下去,伏首毕恭毕敬道:“大人。”

第一百零三章

李恒跪伏下去。

但商挽琴没有跪。她直直站着, 甚至没有问好。李恒隐秘地看了她一眼,眼中跳动着惊讶甚至带着一丝恐惧的神采。

那道背影也动了动,但没扭头。

“胆子变大了, 看见师父也不懂问好了。”说着这样的话,那语气却带着愉悦的笑意。

“师父哪里的话?您瞧,我记着您的规矩, 您撑伞时我们不能撑伞,乖乖走了过来。”商挽琴平和地回答,“只是我好端端地走出来,如果跪了一身泥泞,回去就得设法糊弄,说不定漏出马脚呢?”

李凭风笑出声。笑了几声,他说:“你瞧, 我说什么?她必然生气这一点的。”

李恒伏首在地,身体被雨浇得湿透,身下更是一片深色泥泞。他恭敬道:“是,大人。”

李凭风转了转伞, 让伞面甩出雨水。他语气平淡下来,不再笑, 说:“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是要问什么。”

“我觉得您没必要问。事情都要办成了,还有什么问的必要?”商挽琴微微一笑,“倒是我来给您送请帖,您到时候要不要赏脸来一趟?”

李凭风不说话了。他变得沉默, 而且是异常的沉默。这种沉默让空气变得黏稠, 沉甸甸地压下来,压得残荷瑟瑟, 柳枝也不断被压弯。最后“啪嚓”一声,他手里干枯的柳枝彻底折断了,掉进枯萎的荷塘。

李恒伏地的身影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有必要吗?”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成亲。”

“不然呢?要如何引出‘恨鸳鸯’?”商挽琴语气惊讶,“所以说,‘恨鸳鸯’果然不是您放出的?”

李凭风忽然一声冷笑:“怎么,李棠华那小丫头片子和你说‘恨鸳鸯’是我做的手脚,就是我了?你倒是真信她。若真是我在控制,我又何必费这许多功夫!我看,这反而是小丫头片子和那老头儿在搞鬼,借了你当枪使——你也信!”

商挽琴的心中,无数碎片的信息慢慢浮动。她并不是个长于分析之人,但也不算不擅长。她可能考虑得会慢一些,但现在,她心里已经慢慢确定了那个结论。

她了解李凭风正如李凭风了解她。不,她更了解他,因为向来被逼迫的一方才会绞尽脑汁去揣摩上位者,而上位者总是因傲慢而看错他人。所以,李凭风说的是实话,“恨鸳鸯”和他无关,这样的话……

商挽琴缓缓道:“师父何必动怒,李棠华他们又不知道师父和我关系密切。不等能亲手杀了师父的那一天到来,我如何会轻易对师父动手?况且,子母蛊在,而我想活。”

空气中的粘稠感缓缓褪去。

蓦然,李凭风发出一串笑声。那笑并不好听,甚至不像活人发出来的。

“不错。还是我的乖徒儿好啊!又有趣,又依赖师父,真是……非常可信。”他玩味着最后四个字,又发出了那种难听僵硬的笑声。

“乖徒儿,告诉为师,‘恨鸳鸯’的事,你可有把握?”

“不说十成,也是九成。”商挽琴慢慢想着她那些念头,也慢慢说,“师父静待婚礼便好。”

李凭风的笑声突兀地停下。

“师父要来吗?”商挽琴又问,“参加婚礼。”

“不去。”他倏然站起,声音不带感情,“我要站在皇帝面前,只待‘恨鸳鸯’一灭、他掏出骨牌,我便会取走它,并且……”

他声音中的杀意恍若要凝结成鲜血,滴滴流下。

“不愧是师父,真有魄力,事成之后一定能青史留名。”商挽琴鼓掌,吹起了毫无感情的彩虹屁。

可李凭风笑了一声,语气倒是舒缓不少。

商挽琴行礼:“师父如果没有别的事,徒儿就告辞了。”

她已经转身。按照经验,吞天从不开口留人。甚至于,如果不是因为这里是他的王府,他一定会是先离开的那一方。记忆中,永远都是他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干干脆脆,别人永远都是等待和目送的那一个。

可这一次,他竟然开口了。

“商挽琴。”

他甚至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那个代号。这一回,商挽琴真的感到惊讶,甚至惊悚了。这种惊悚让她脖子上汗毛倒竖,一时竟忘了转身。换成以前,这一定会被斥责为“不敬师长”的罪过,换来一顿责罚,可这次,他好像都没注意到她的失礼。

“你喜欢乔逢雪?”他问,“你有没有喜欢他喜欢到,会为了他背叛我的程度?”

说不好那是什么语气。她也并不想去揣测。

商挽琴心想,何止为了乔逢雪能背叛你,为一条小狗也能背叛你。

她回头。

一回头,她才发现,他竟然已经转过身来,直视着她。他撑着那把沉沉的黑伞,也沉沉地看着她,就连那种虚假的艳丽笑容,也掩不去那沉沉的情绪。

商挽琴笑容灿烂,语气甜蜜:“师父,我是您教导长大的,在我心中,永远最爱自己,永远把自己放在第一位。”

这并不是个正面的回答,但他却像已经满意。他的笑容真实了一些。

“去吧。”他说。

商挽琴告辞,头也不回地走了。

庭院中,雨幕密密地张着,花草密密地长着,一个人空荡荡地立着。地面上还匍匐着一道人影,可这样瑟瑟发抖的落水狗,真的只像一条狗啊,所以天地间还是空荡荡只有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