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书诚道：“你知不知道当初你提出了这个说法，究竟在军队里引起了多大的震动？恐怕说是恐慌也不为过。”
“我当然知道，我记得当时连你也目瞪口呆的样子。”钟锦想起当时场景，不由笑出了声。“其实这就是古夏所创造的智能系统，或者说是估下本人最想看到的场景。他所盼望的，从来不是什么财富和地位，更不是名望。他只想超然众人，让所有人见识到他强大的人工智能之后，恐慌、惧怕、乃至厌世，认为自己没用……这才是他最想看到的。从某种角度来讲，他也算是小有成功，只不过他永远也看不到了。”
秦书诚说道：“是啊，仅仅是一点点的人工智能就已经让一众精英也感到恐慌和危机，自然算成功了。”
钟锦道：“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毕竟是人工智能，局限性还太强。比如它的性格太好琢磨，而且没有了人的辅助控制和判断，它处理危机的能力也很可怜。我怀疑最后系统其实并不希望我们找到它，只想摆脱陆雪峰。可是它‘想不到’一个好办法，只好将自己的自由也葬送了。”
陆雪峰一经被发现，秦书诚等人也在他那里看到了连接智能系统主控的程序。他们很快便控制了系统，让它无法再兴风作浪。
看，这就是人工智能和人的区别。就算再怎么愚忠的人，也无法只凭一个密码就让他乖乖缴械投降，自缚其身。
不过陆雪峰在这个过程中的变化和种种怪异到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也是所有人讨论的焦点。
大家有不解的，有愤怒的，也有嘲笑和疑惑，总之有好一阵子，陆家因为这个已经被判定有精神病的儿子变得很不好过。
钟锦和秦书诚曾几次讨论过。秦书诚和陆雪峰共事时间不短，对他可以说比较了解。在调查过程中，他也不止一次地被请去帝都参与调查取证。在这个过程中，他也与陆雪峰有过接触。
“其实陆雪峰在刚过来澄净的时候积极向上，三观正直。他调过来之前也经过了内部的评估，包括身体和心理两部分。我拿到评估的结果上显示，他是比较年少气盛，有些自负，但是有正义感，行事虽略显莽撞冲动但是也可以说是有着年轻人的朝气和拼搏精神。再加上他的技术实力确实较为突出，所以看上去还是很靠谱的。”
其实不用秦书诚解释，钟锦也知道这个情况。早期她也曾和陆雪峰接触，不能说熟悉但也可以从不少细节了解到这个人。
他对她从一开始的轻蔑不屑，到充满敌意，再到处处针对这个过程也让钟锦印象很深。
不过正如秦书诚所说。陆雪峰身上的自负和外露的情绪放在这样一个年轻人身上并不特别奇怪，反而让人觉得很正常。甚至有一些领导层的人就喜欢年轻人有点脾气，至少比死气沉沉的感觉有朝气一些。
再加上陆雪峰出身帝都陆家，家世极好背景颇深，而他自身也并不是那种百无一用扶不起来的类型。反而陆雪峰的技术水平在同龄人中是十分突出和优秀的。可以说，单从技术水平来讲，他能甩开秦书诚几条街。
综合这些因素，陆雪峰其实看上去比澄净其他所有人都更有理由成为这个组织的一员。当时甚至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陆雪峰去澄净根本是屈才了，他应该有更好的发展和去处。
“当时澄净发展势头迅猛，也做出不少成绩，但是放在全国范围内就未必有多么突出。”秦书诚回忆道，“当时他过来身上的傲气虽重，不过结合这么多来看就显得理所当然。”
钟锦同意他的看法。所以当时她对陆雪峰的种种敌视和挑衅也没特别在意。
有时候钟锦甚至想如果没有自己当时的种种黑客行为，比如在澄净内部植入木马，没有阴影的出现让陆雪峰产生怀疑和压力，甚至自己没有成为澄净顾问，一次次在与阴影的对抗中从技术方面展示自己绝对超越陆雪峰的实力……
如果没有这些，陆雪峰是不是就会像所有人预想的那样，不断在技术上成长磨练，性格上渐渐成熟并沉稳起来，然后真正成为一个在军队信息化部门内部可以担当重任的人。
秦书诚见钟锦的脸色微暗，就似乎猜到她心中所想。他伸手将钟锦揽在怀里，用力抱了抱，然后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别瞎想，他今天会有这个结果只是因为他自己，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钟锦笑了笑，却似乎仍不能释怀。
秦书诚便又轻拍她的脸颊，让钟锦振作起来：“别忘了，你也只是年轻。想想看，他比你年纪还大。若你能理解他当时的冲动和莽撞，又为什么不能释怀自己的年轻气盛？”
确实连秦书诚也从没有否认过，钟锦的出现对陆雪峰影响很大。直到现在，陆家也在极力运作，希望能抓住这一点减轻陆雪峰身上的罪责。
支持陆雪峰的人认为，他之所以会接触到阴影组织，并最终走上邪路是因为来自于钟锦的压力。她的黑客手段行为在澄净内部极为猖狂，又由于秦书诚和何力等人对钟锦一直采取包庇包容的态度，无视各种证据，对陆雪峰的反复抗议不予理财。所有这一切才是造成陆雪峰心理巨大变化，并最终抵挡不住诱惑走上邪路的关键。
但是经过仔细调查之后，这种说法显然是站不住脚的。因为秦书诚本人曾多次提出并曾亲自主持过对钟锦的调查。最后之所以没有采取任何行动，也没有对她定罪，并不是因为他的包庇，而是证据不确凿。
这在内部并不是什么秘密，都有档案可以随时查询。
“别烦了，虽然拖沓这么长时间，但是基本到现在事情已经定性不会有太大改变。况且综合考虑，正是因为有你的存在，阴影发动的攻击才会一次次被破解，不但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最后还对他成功抓捕了。尤其是最后抓捕，如果不是你定下计划先回来让陆雪峰放松警惕自我暴露，恐怕最后也不会这么顺利……”秦书诚继续道，“陆雪峰的事，归根到底还是他自己的问题。接触阴影的人很多，对你产生怀疑的人也多。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做出这种事来。”
钟锦听到这里似乎终于想通了什么，双眼中的光芒渐盛。其实她会这么钻牛角尖不单单是因为陆雪峰一个人的变化和最后下场，也因为这半年来关于她的过去不断被媒体、司法机关、网友等多方势力翻炒讨论，其中不乏深度剖析和各种直指人心的解读。钟锦置身其中，尽管她和她周围的人已经很小心，却仍然无法避免她接触到一些信息。
这给钟锦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压力。
不过经过心理医生的帮助和亲友的理解鼓励，钟锦已经慢慢建立起了强大的内心，足以抵御这种言语的干扰甚至攻击。
只是偶尔，难免陷入自我怀疑和迷茫的境地，比如今天。
不过好在她现在不是自己一个人，不用自己去扛着去闪躲，也不必在情绪低落到极点的时候一个人默默舔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