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托德赛尔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邢天和其实并不当真。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时空属性生命体。”他记得当时自己这么问道。
托德赛尔斯却没有回答，只道“别那么着急”。他掀起脏而长的斗篷，剥开扭曲地贴在胳膊上的衣袖，将一段藕荷色的胳膊展露出来。
邢天和还来不及皱眉，就看那藕荷色很快仿佛水波一般褪去，仿佛幻象终结虚境消失一般，而在这假象的背后，真实浮出水面。
托德赛尔斯在邢天和面前大变活人一样地幻化成了另一幅模样。身上的斗篷、面具依旧，然而从露出的手臂可以看出他的皮肤已然不见，变做了黑灰色的硬邦邦的实体。仿佛他整个身体都是由碳墨组成的。
他露出的仅有的半张脸颊，也泛着同样的黑色光彩，双眼中的漩涡旋转的更快，也更让人容易晕眩昏迷。
“重新认识一下，如果用你们人类的语言来说，我就叫爵士。”崭新的托德赛尔斯站起身来，竟然比邢天和还要高。不过他瘦得可怕，长手长脚，乍一看去，仿佛一只站立的螳螂。
邢天和全身紧绷，摆出防御架势。这房间里的监视系统已经被关闭，而且是邢天和刚刚自己设置的。就算他们打起来，杀了对方，恐怕在十分钟内也不会有人知道。
“用你们人类的分类，我是Q区的本土智慧生物，叫做夔。”爵士从容地说着。然而邢天和对他所说的一点概念都没有。
他知道一些小麦哲伦星系本土的智慧生物，但是大多数都无法与人类相匹敌，智慧程度非常低，社会化程度也很低。只有几个种族能正常与人类沟通，并且在各个方面称为人类社会的潜在威胁。
对于这些生物种族，人类联盟都有专门的机构进行监控。
邢天和十分确定，眼前的爵士，和他所说的夔并不是其中之一。
爵士抬起长长的如枝条一般的手臂，对着邢天和戳了戳，道：“你不知道我们并不奇怪。在你们人类的官方记载里，我们是凶恶且低智的，甚至做你们敌人的资格都没有……不过这也没错。”
“你看起来并不低智。”
“我是族中异类。”爵士的声音突然变得悠远深邃，仿佛包含无线怅然。
邢天和后来翻阅资料，了解到了一些夔这个种族的情况。
它们之中的大多说确实智能水平较低，近似野兽，本身的攻击性较强，但是就算是再强的攻击能力在如今强大的高度科技化的人类联盟面前，也显得如同蝼蚁般渺小。
所以人类才会对他们不屑一顾。
再加上夔的总体数量不过万，其存在相对人类和其他高级智慧生物来讲，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所以人类更加不再去关注他们。
“我虽然是夔，却从小被另一个种族，阿鲁德抚养长大。”爵士道，“一开始我以为他们是好心的，他们收养我抚养我，而我之所以流落，是星际事故造成的。你知道，我们夔的智商都不高。然而直到我接触了时空属性生命体，才渐渐明白过来。”
“你问我什么是时空属性生命体？我的说法必定会与你所想的不一致。然而，你总有一天会相信我，知道我说的才是正确的。”
他说着又指着那露出来的一节黑色胳膊，让邢天和仔细去看。“这就是时空属性生命体。”
穿梭机缓缓下降。
“怎么？”爵士抬起头，见邢天和看着他发愣，“累了吗？”
邢天和摇摇头，“还行。”
爵士道：“那就好，旅程才刚刚开始。如果你现在就累了，之后会更加痛苦。还不如尽早放弃。”
邢天和冷冷道：“不用担心这些，你只要负责找到他们就行了。”
“我会的。”
邢天和听到他的答话，站起身来，走到透明的落地窗旁边。穿梭机越来越接近他们寻求补给的星球。这里雾气很重，如果没有激光导航，他们恐怕无法安全降落。
补给星球上的荒凉冷清若没有亲历过绝对难以想象。而更加难以想象的是，人类在这样的星球上建立起高大的建筑，囤积足够供给一个宇宙战舰战斗群的大量物资，完全由智能系统管理。在枯石与飞沙之中，在浓雾刺骨的寒冷之中，那建筑如同金属的宫殿一般，又好像直插宇宙的利刃，昭示着人类的雄心壮志。
这样的星球遍布在三个星系内。
虽然大部分的人类星球上平和安详，歌舞升平，但是人类实际上早就为随时可能到来的战争，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其实你们所谓的时空属性生命体，只是诱变体成熟后的产物。而且还是失败产物。” 还是那密闭的审讯室里，爵士干冷的声音，在邢天和耳畔回荡：“真正的生命体其实是一种诱变源。它几乎能与目前所知的宇宙内的任何生命体融合，诱发其发生变化。这种变化或好或坏无法论断，只有融合之后才能知道答案。而这种诱变源最早就是由阿鲁德种族发现的。”
邢天和听到他这么说，并不觉得奇怪。阿鲁德是除人类以外，小麦哲伦星系的第二智慧种族。甚至很多人认为，比之人类，他们更加聪明。只是这个种族的群体特性并不如人类强，他们更加独立，自私，即便在种族危难的时候也不会团结一致。
“确切的说，是收养我的人发现了这种诱变源。他最开始是用在阿鲁德的身上，引发的变化是被植入诱变源的阿鲁德会对他们看到的第一个生物心存依赖和敬畏，进而受该生物的控制。”
这个阿鲁德一开始并不清楚诱变源真正的作用，以为植入所有生物身体都会产生这种效果。于是他抓了不少智慧种族的生物回来，有成年的，有幼年的，有低智如夔也有高智商如人类。
他的野心很庞大：如果这种诱变源能让他控制其他种族，尤其是人类，就意味着他能称霸整个星系。
但是结果让他失望了。除了阿鲁德之外，大部分其他种族的成熟体都无法熬过融合的阶段。相对而言，幼体的接受程度就比较高了。比如夔这个种族，幼体的融合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爵士就是这批幼体中的一员。
“那人类呢？”邢天和禁不住问道。
爵士看了他一眼，道：“人类的融合率是最差的。即便是幼体，也很难熬过融合阶段。他不知道弄死了多少人，最后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失败。”
听到他轻描淡写的说出这话，邢天和骤然握紧拳头，脸上如同黑天一般阴沉。这些事情，他从来就没有听说过。
爵士并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过就算是我们夔的融合率高，他也极其失望。因为诱变源对于每个种族的影响都是不一样的。对阿鲁德的那种效果并没有出现在我们身上。反而，那诱变源让我变得聪明了，开启了夔的智慧。人类则是很奇怪的，一点效果都没有。就算融合成功了也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后来他也不再去抓人，而是专注研究其他种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