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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65)

“这样就好,就好……”小曲儿的这番话让辛泽的话有些飘忽,最后几个字低得快听不见了。想想也是,辛泽原来是大煜皇室而今却在敌国做了官吏,小曲儿这么说和给他一巴掌差不多。

我不动声色地在桌子底下踩着小曲儿的脚狠狠碾了碾。

小曲儿没有动静,倒是辛泽痛叫出声,委屈又不解道:“阿衍,你踩我作甚?”

我啃了一口酥脆喷香的鸡腿,淡定地抹抹嘴:“不好意思啊,三哥,刚刚你脚上有个蚊子。”

“……”

要是在以前,四五月份的时候白天天气长了,用过晚膳母妃会带着我与辛泽在四面垂着碧纱的天井里点上灯笼教我们煮茶。母妃烹茶的手艺是当世一绝,只可惜我与辛泽茶水灌了不少,这绝技却没有学到手。

洗尘宴后我有些乏了,可辛泽却没有立刻散场各回各家各找各床的打算,命人布下了红泥小炉、紫砂茶壶,竟是要与我们来烹茶闲聊。云苍不比大煜,天气干冷,放在以前饭后烹茶叫风雅,放在这里纯属自虐。可辛泽的兴致很高,小曲儿精神又额外的好,我不忍扫了他们的兴,只得干熬着坐下,幸好有个小炉煨在身旁不至于冷得打哆嗦。

烹茶的过程中辛泽与我回忆了许多童年时的趣事,时不时或是懊恼或是愉悦的笑出了声,便是看不见我亦能想象的到此时他开心的笑容。这样的辛泽是在大煜皇宫里不多见的,连我自己都从个公主变地痞了,哪还有资格要求别人。在云苍也罢,大煜也罢,他能活得自在随心于他就是最好了。我突然释下了心中那道说不清道不明的重负,真心实意地随他的笑声笑了起来。

“阿衍久居国师府,可曾听说过云苍太子的名号?”辛泽说着说着,突然把话题转了个方向。

我正拍着小曲儿噎着的他顺气,手停在他的背上,笑了笑:“三哥也说我久居在国师府中,那处荒山僻岭外界的消息向来是不灵通的。”

辛泽嗯了一声,随后挑了一两件这个慕姓太子的事迹侃侃而谈。他说得曲折起伏又生动有趣,听得小曲儿喝水的动作都止住了。我慢慢摸到身前的杯子一口一口地喝水,在辛泽将“云苍太子仅率三千骑兵攻克了南夷之地。”这一丰功伟绩抑扬顿挫地说完时我已灌了满满一肚子的茶水了。

“阿衍,如何看?”在小曲儿的连声叫好中辛泽意犹未尽地征求我的听后感。

“感想啊……”我慢吞吞地放下杯子:“三哥,我想如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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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的一段日子里,辛泽替我请来了大夫医治我的眼睛,虽然我自己知道没有什么用但总不愿让辛泽失望,每日很顺从地接受大夫们越来越辛辣的扎针技术和越来越离奇的药谱方子,转身就将熬好的刺鼻药汁倒在了窗下,荼毒了一大片花花草草。

辛泽每日里都会来看我,照例询问过病情后就会和我拉拉家常,日子过的很舒坦平静,唯一比较不满意的是他每次家常拉着拉着总会拉到云苍太子身上,不显山不露水地夸赞了一番后结尾必是这样一句:“这世间若能与我家阿衍为良配的除了殿下外别无他选。”

我忍了一日复一日,终于一次忍不住了:“三哥,你老实说吧,是不是你自己看上这个什么什么太子了?来,不要害羞,我很鼓励你追求真爱的。”

“……”

“阿衍你是个凤凰,天生该养在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辛泽大言不惭道。

我反驳道:“咱家煜京也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可大煜亡了……”辛泽的声音忽然很悲伤:“阿衍,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所以,我这辈子的最大梦想就是嫁个卖烧饼的。”我振振有词道:“让我吃饱喝足就好了。”

“……”

辛泽与冥顽不灵的我已然不能再沟通下去,他叹着气去前面处理公务了。我也随之松了口气,辛泽在打什么主意我多少也明白,可他从根本上还是为了我好。只是他不知道,这辈子我就没再想过要嫁人的事了,有时候不信命又不得不信命。方晋、景晟和云溯的死让我相信自己应该就是传说中煞星命。

我以为辛泽放弃了,可两天后我发现自己大错特错了……这天我带着小曲儿在西厢的小院子里晒着难得的太阳,眼睛瞎了很多娱乐活动例如下棋投壶甚至是斗蛐蛐都不能进行,生活中除了晒太阳外也只有睡觉做做梦可供自娱了。要是在以前我还在皇宫里,若是看不见定是有一大帮子杂耍唱戏供我取乐……打住打住,我怎么又复发了这种消极堕落的思想?

“哎,你谁呀?!怎么翻墙进来了!”旁边被我逼着练字的小曲儿突然叫出声,叫了一半失了声,看样子是被人点了哑穴。

我躺在铺着暖融融毛垫的长椅上,动了动盖着狐皮的膝盖,懒洋洋道:“劫财往里走,首饰珠宝在妆匣;劫色往外走,大堂县令很貌美。”

“真不巧,我劫的恰好是你。”来人淡淡道。

我一惊,坐起身:“你这个采花贼好大的胆子,光天化日也敢来衙门!来人啊!”

这次他没有采取任何形式阻止我,作壁上观地看着我喊人,忽然弯腰捏了下我的脸:“怎么又瘦了?”

“小姐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衙门里的仆役反应十分迅速地赶了过来,辛泽的呼声也掺和在其中:“阿衍你没事……殿下?!您怎么会在此地?”

殿下?我顿时和吞了苍蝇一样……

“我说了我们改日再谈。”云苍太子意味深长道。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更新= =我有种快写完的感觉了看文快乐~

44

44、关山万里 ...

我本已打定主意不与皇室有关的人再有半点干系,与辛泽的相认在意料之外,相认之后反而加快了我迫不及待脱离过去身份的想法。辛泽拥有了崭新的生活,我为什么不可以呢?潜意识我竭力否定这是种逃避,逃避在过去的身份上发生过的一切……

略略调整好复杂难解的心情,我向上偏起一点头:“世子殿下不惜翻墙进来找我有何贵干?”

“我找你……”他的五指和羽毛似的轻轻在我眼睛上扫过:“求亲。”他的话很轻佻,可口气却一点都不像开玩笑:“辛县丞说他有个通达诗书、慧黠玲珑的妹妹,故本王来探一探虚实,看他的这个妹妹是否如他所说那般举世无双。”

“殿下失望了,我不过蒲柳之姿、无才无德,寻常女儿该会的一概不会。更是……”我平平静静道:“一个瞎子。就算殿下一时好奇来求亲,殿下的父皇和宗亲们也不会应允殿下娶一个双目失明的世子妃。”

眼皮覆着的那只手生着习武人所有的薄茧,虎口处有道微微凸起的长痕,无名的冷寂如菟丝缠住了我四肢。一种不可言说的猜测隔着一层薄纸呼之欲出,所有过去的不甚明晰的与现在所面对的一切渐渐对应重合起来。那是什么,我尚不知道,但我清楚那一定是我不敢也根本不想面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