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驸马,请上轿(49)

云溯很快将手收回了明黄的广袖中背在了身后,面色如常道:“母后这里好生热闹,看来嘉平以后要时常回宫陪伴母后。”

呸,我脑子又没病,进宫一次折寿十年啊,云溯陛下……

“公主不胜酒力,就由末将代公主饮尽此杯吧。”景晟的手不仅没有松开,另一只手反而进一步扶上了我的腰,不动声色地将我半拢在怀中。

我后知后觉说:“你们这么紧张干什么?”

所有人由酒杯移到了我身上,我很坦诚道:“反正我又没准备喝这酒。”说完手一松,“啪嗒”杯子掉在地上,一小滩清澈液体里躺满了碎瓷。

……

辛宓细齿咬着下唇,眼神带着浓浓的不甘和针一样扎在我身上,恨不能扎出无数个窟窿。我被护在景晟怀里,察觉到她的目光,抬起眼皮极森冷地看了回去,她忽然就和见了鬼一样匆忙别开了脸。唇角才翘起一点,另一道充满危险的目光引起了我的注意。

云溯立在圆桌令一端,表情犹带着笑,眉眼里却暗藏阴鹫。他立在那里捉摸不定地笑了一会后,道:“看阿衍与景晟你感情这么好,我也就放心了。我这个表妹痴傻归痴傻,性子打小却很犟,你多让着她点,莫让我心疼了。”

景晟的表情我看不见,但云溯这样说显然是不怀好意的,古来表哥表妹最容易生些儿女情长的动人事迹来。太后姨母的脸色已甚是不大好,许是她在生气我在已婚状态下还与她英明神武的儿子间不清不楚,让他与自己的股肱之臣间生了嫌隙。在我与云溯间瞧了瞧,脸色渐渐冷淡了下来。

她疲惫而疏冷道:“哀家乏了,就不与你们这些小辈闹了。”旁边识趣的宫人连忙过来扶起了她。

云溯笑得灿烂:“儿子尚有些话与阿衍说,就不亲自送母后回宫了,晚些时候再去请安。”

太后姨母身子不易察觉地颤了一颤,道:“皇帝忙自己的便是了。”

呼啦啦走了一群人后,云溯与辛宓站在一处,我与景晟站在一处,云溯的眼睛和长在我身上一样时不时轻笑一下,搞得我很无语。辛宓小鸟依人地依着云溯站着,此刻倒是收敛了容色在旁充当株合格的雕塑。

过了一刻,我站得小腿肚都有些酸了,首先要开口打破安静,手背被人一捏,话在唇边又咽了回去。景晟没有看我,仿佛刚刚做着小动作的人不是他一样,道:“时辰已不早了,陛下政务繁忙,末将就与公主先行出宫了。”

“阿衍好不容易来次宫中,要不留下住一宿,与你说说话?”云溯温柔地握起辛宓的手与她说道,眼神依旧落在我身上。

我心中警钟大振,辛宓眸子里挣扎了下,最终乖巧地顺着他道:“宓儿甚为想念姐姐,若是陛下恩准当然再好不过了。”

“我不要。”我脱口而出,顾不得看景晟,我坚定道:“我不要。”

云溯冷下了脸,脸上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我拽着景晟的袖子,委屈地撒着娇道:“你不是答应人家今天给人家做桂花糕的么?”见他不说话,我急得眼泪一串串往下掉:“你答应了我的。”

云溯最终放了我们,他在我向他跪拜行礼时用近乎耳语的声音道:“明知道你这话是假的,眼泪是假的,可是看见你哭的模样我就狠不下心来。”

我伏在地上头埋得更低了,出了宫门我迅速地擦干眼泪,看着重重宫阙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回府时,车中气氛莫名地绷得紧张,两个人的呼吸都淡得几乎听不见。

行至寝阁外的院中时,他蓦然伫足在流苏树下,淡淡道:“阿衍,你要喝下那杯酒时有没有一丝半分地想过我?”

我低头凝神想着心事,他这冷不丁一问问得我没有反应过来,迷茫地看着他。然后他走了,转了个身往旁别的书房去了,琴歌说书房的灯火亮了一个通宵。她听底下的小厮说,将军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整夜处理公文了。

我坐在妆台前用手指梳着发默不作声,任琴歌和说书样将她打听到的景晟的一切事宜流水一样的报给我,结尾时我背对着她慢吞吞道:“歌儿你不累么?”

琴歌口干舌燥地砸了下嘴,慷慨激昂道:“为了夫人与将军不再吵架,这点小累于奴婢不算什么!”

我若有所思道:“原来我们在吵架啊,这么说景晟在生气了?”

“……”她讪讪道:“将军身边伺候的人说将军不仅一夜未睡,连晚膳都没用。

我拿梳子的手停在匣子上,明知琴歌不会骗我却还是问了句:“真的么?”

“是真是假你自己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一只手越过我拿走了梳子,头发被人挽起一缕,梳齿轻轻刮过发根往下滑去。

手尴尬地不晓得往哪里放,在妆台上摸了一会,拿起胭脂盒子玩了起来。他在我背后没有再说话,安静地替我梳着头发,他梳的很轻,手腕使得很灵活。我坐在镜子前,竟生出了一丝熟悉的错觉。那柄匕首我没有贴身带着了,从那次我烧了太一画给我的画后,我就将它锁在了柜子里。可时不时我还是会想起那个叫缙德的少年,蔽天古榕下他坐在高高的石台上为我盘好童子髻,树蝉嘶鸣,夏日的时光被无限地拉长,静好安稳。

“你说我两要以诚相待,可云溯的几句话就让你不理我了。”打我与景晟认识后将他的的秉性也摸了个七七八八,成婚之后我说话更是力求一针见血简介直白。和他转弯子说话,到最后吃亏的肯定是自己。

他有点无可奈何说:“我没有不理你。”顿了顿道:“我是生气,却不是因着陛下的话。”铜镜里他的面容模糊,可我好像能看见那双漆黑的眼睛:“公主虽然说不会喝那杯酒,但可曾想过这杯不喝后面还会有千千万万杯么?若陛下执意相逼,公主是否真的要替太后饮下那杯酒呢?”

如果事情真如我心中所想,那酒我是必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后喝下去的。就如景晟所说,在那样的情况下我没有别的办法。

“你嫁给了我就是我的妻子,你的命不再是你自己一个人的。”他将簪子插入我的发髻:“我的也一样。人之所以为人,其中之一便是有私欲。娶了公主后我就不再是一人,为了公主我也会护好自己的性命。同样,也请公主为了我好好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儿戏它。”

他替我将头发才梳好,屋外的小厮禀报军中有事,他放下梳子匆匆而去。

我一人在屋中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地上的凉气袭满全身,我道:“来人啊,将符怀给我叫过来。”

符怀很快屁颠屁颠地来了,喜笑颜开:“殿下主动招臣下来作何?”他扭扭捏捏道:“是不是想念臣下了?”

我没精打采道:“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快与我说说你最近的倒霉事好让我心情好一点。”

他的脸黑得和锅底一样:“看见殿下就是我今天最倒霉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