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驸马,请上轿(25)

他低头看着被生活自理的我打得一塌糊涂的结,长着薄茧的手指抚上白细的狐毛:“公主深受陛下太后宠爱,身边也不乏世家公子。末将想问的就是,殿下为何独对我执着如此?”

景晟锋利深邃的眼神让我想起了后山孤崖上的那匹银狼,清楚地洞晓你心中一切的想法,包括谎言和逃避。他不是云溯那种恶劣又狡猾的老狐狸,喜欢将猎物戏弄于鼓掌间。景晟他是狼,一口就咬断你的喉咙。

“你喜欢过一个人吗?”我竖起领子打了个哆嗦,双手搓着呵了口气。

他不置可否地淡淡一笑。

“那我与你说了你也不明白。”我摊了摊手:“感情这种事呢就和我师父的玄术一样,只闻其名、不着其形。若是真能说出来的,自是当不了真的。”我故作深沉地感叹了一句:“等你喜欢上了我的时候,你就明白这种执着大抵上和你练武走火入魔差不多。”

说到现在,我也不是十分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了。因为一我确实是对他心怀鬼胎;二是我真的从来只在小说里观摩过这些情情爱爱、从来没有实践过它。所以只能对他胡说八道。此刻我没想到,终有一天我为自己的胡说八道付出了极惨痛的代价,此乃后话。

他唇角的淡淡笑意一丝一寸褪去,眸子又黑又冷静然地瞧着我。向来面对云溯都没有惧色的我,不知为何在此刻分外心虚。我这人自持脸皮无敌,很少心虚,但一心虚就极容易胡说八道,从而一败涂地。师父发现我这毛病后,就道一旦出现此种情况,我就紧闭嘴巴做出面瘫状,故弄玄虚让对方摸不清真假。

可他一定没有想到有一天我的对手是景晟,也没想到他淡淡一句就让面瘫的我直接崩溃:“殿下的话一贯不少,此刻却无一言半语,不知可是在心虚方才所言?”

“……你想多了。”我哼哼哈哈道,手指不自觉扳在一起:“将军若是不信我对你的真……”

“到此为止吧,殿下。”他负手看着平湖远山,平静道:“不论殿下有何打算,末将只能告诉殿下,你从我这里拿不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

他不仅是匹狼,还是只警觉的鹰,还是只金刚石外壳的,任我使劲方法始终钻不出个洞来,甚至我要做什么,他似都已一清二楚。云溯你低估这个边疆将军的防御力,也高估我这个落魄公主的吸引力和姿色了。

送我到封子息那里时,他突然说道:“殿下要知,人心可算而真心不可算。殿下聪明伶俐,保足自身已绰绰有余。”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我已十分明白。可是明白是一回事,能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看着马车外快速飞去的洁净和那一方灰白的天空,我不会也不能一辈子被困在云溯身边,困在那座大煜宫中。

师父教过我许多东西,唯独没有教过我该怎么去算计一个人的真心。这个命题听起来很矫情,却让我很想去向封子息虚心取经,早知道当初就不烧掉那几大垒算术经了。

===========================

景晟这条路看似是堵绝了,而云溯这边倒是没有咄咄紧逼。他刚坐上这把龙椅,朝政上自是有许多事要处理。如紧近年关三镇藩王正往煜京赶来拜贺,又如云苍皇帝病重临危,更如梁国和亲的团使也启程往煜京而来。这些就够他忙的顾不上我这个蹲在自个儿宫里生蘑菇的主来了,让我着实松了一口气。

“殿下,太后娘娘召您进去。”在我跪在禧和宫外两个时辰后,终于有宫人出了巧安阁传唤来了。正午的太阳晒在我头顶,一滴汗水从我发顶滑下额头落进我眼角,黏糊着眼皮一睁就是撕开皮肉般的疼。我舔了下干裂的嘴唇,淡淡血腥气卷在舌尖上,脊梁因挺的太直太久,动一下磨得筋生生的疼。

“殿下,太后召您进去,您……”小宫娥为难地看着依旧直挺挺跪着的我,我使劲往喉咙里咽了几大口口水,弯了弯被汗水模糊了视线的眼睛:“这位姐姐,可不是,咳咳,可不是我不想起来。实在是我起不来……”后面的话我已是有气无力,直昏昏沉沉地想往前栽。

昨夜天晴星明,师父叮嘱但凡遇到这种天气要坚持夜观天象,以测算江山气数。对于师父的嘱咐,除了影响我口食大计的,其他我都是言听计从。是以,我抱着个星盘坐在宫殿顶吹了大半夜冷风,直接导致了我今早来请安迟到了……

迟到就挨罚,挨罚就要被辛宓看笑话。辛宓与云溯的婚事不知为何又往后推了一段时期,我揣测因此她大致有些欲求不满,所以现在拿我的裙子在折腾。

她的金色缠云履踩在我裙角边上,又嫌不不够出气似的提脚又踩了过来,可没想到的是那纤纤细足落在的是我小腿上,本就麻酸的腿被她重重一踩,我干涸的眼眶顿时湿热起来,身子一时没稳住向一边倒去。我一咬牙,一手撑着地面又挺直了腰板。

她端着火碳小手炉,织锦软毛的绣花斗篷让她看起来像朵华贵雍容的红芍,她不禁冷笑道:“辛衍,到这地步还有骨气和我犟?你还有什么资本和我拧?,真不知好歹。”

宫人们伺候在一旁,面面相觑,一个是在太后面前得宠的未来妃嫔,一个是皇帝亲迎回宫的公主。这让他们好生为难啊好生为难,有眼明脑快的打着小道往端德宫方向去了。

手揉着僵冷的膝盖活着血,我吸了两口冷气振了振精神,抬脸迷茫地看着她道:“阿衍怎么不知好歹了,这位大婶你踩了阿衍就是对阿衍不好啊。”

她这样孩子气的举动着实没有达到打击报复的目的,让我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悲伤。如今给她荣华的人是她的杀父仇人,她拿着他施舍的尊严和权力作威作福,给别人看见这一幕是多么的可笑。她可笑,我也如此。我两在这大煜宫里,在全天下的面前就像是戏文里的两个丑角,演着一出荒诞剧。

“我曾听陛下赞过你是个不怕死的,前一阵子不是还跳了湖吗?”她笑得有些诡异,不禁让我提高了几分警惕,果然就见她贱招之后又出贱招。那莲花小步在我的罗裙上迈了不到半步,身一趔趄,手里的鎏金小铜炉直冲着我脸飞了过来。

士可杀容不可毁!我这张脸蛋本就没多少姿色,朴素地就和稻田边的狗尾巴草似的,你想让我变成鬼脸吓死云溯来报仇吗?

炽热的炭炉擦着我脖子嘭地砸在了我肩头,绵绸烧焦的味道冲进鼻子里,火辣辣的疼痛从脖颈蔓延到了肩头。这阵仗是闹大发了,我本不欲让别人看笑话的这一番委曲求全之心,白白打了水漂。早知道我就掳袖子,卷裤脚,披头散发和她干一架了。

辛宓见我疼得龇牙咧嘴之相,笑得心满意足,带着宫娥扬长而去。剩下几个围观的回过神来,赶忙上前七手八脚地扶起腿打颤的我来,我一摸脖子,嘶嘶抽了两口凉气,对边上的内监竭力挤出抹笑来:“麻烦这位公公传个唤给我铃雀姐姐,叫她带车来接我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