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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请上轿(2)

方晋面白耳红,明显血脉不畅,随后表示他死不瞑目。

“你往哪里走?”方晋见我大大方方,扬长直往山门而去,在身后呼喊:“你我总是要拜别一下师父吧?”

我未回头地挥了挥手:“要去你去,去了也是白去。”

不论师父抓不抓阄,最终的结果都是一样,不可改变。就如同十年前,我再三辩驳都无法改变我是个傻子的事实,也无法挽回母亲喝下的那碗汤药。师父抓完阄后,就迅速地力竭体衰道要闭关三月,遁地十分效率。

方晋不死心地去碰了个硬壁,不久就灰溜溜地提着个包袱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他尴尬地捏捏耳朵边,才扭捏道:“师父果真去闭关了,他让我将这些交给你。”

我接过包袱打开一看,玉箫一管,陶钵一盏,《小儿经》一本,还有一根糖泥娃娃。我拿起那根剔透碧玉箫,未着一眼,便随手高高地抛到了路边丛花之中。

原来这就是挥金如土的感觉啊,真是——爽哉了。方晋目瞪口呆,眼见着又要气血不稳,爆体而亡。

我拍了拍他肩:“我只是在提前适应一下以后的生活,听说京都的小姐们没事就撕撕罗扇,砸砸古董。师父小气惯了,这个肯定是个赝品。”

方晋欲哭无泪,颤抖着声音血泪斑斑地控诉道:“这是我攒了一年银子,给你在攻玉斋买的十七岁生辰礼物。”

……

少年,做人要诚实。既然是你一番心意,又何必托了师父的名,白白便宜了那个老不羞。

山下已是秋寒霜浓之时,枫红如火,翩飞如蝶。一簇又一簇的相思草披着霞色暮光,盛放成炽热的火焰。方晋说,这看起来满目红艳,倒十分喜气。可我却觉得,恍若一场焚林之火紧随燃烧,身后再无退路。

一阵阵急骤的马蹄声踏着肃肃秋霜迎面而来,溅起飞红无数。来人一眼见得我们,紧攥马缰,当下利索地落马,黑底红边的束身袍垫在膝下:“陛下久候公主不至,便命任九前来亲迎公主。”

我衔着糖泥人,兀自低头拨弄掌心的相思草并不理他。方晋用胳膊肘捅了捅我,不理,又捅了捅我,还是不理。他终于恼怒地举起了巴掌,而那边那人却倏地拔出刀直指向他,呵斥道:“不得对公主无礼!”

我慢吞吞地舔了舔糖人,怯生生地看着他和他手中明晃晃的兵器:“公主是谁,谁是公主?”

……

“阿衍,那你可又认得我了?”任九身后传来一道含笑之语,任九这可怜孩子又立刻“啪嗒”跪了下去。

十几年未见,云溯这厮长得可真是越发得衣冠禽兽了。我咬了口糖人在心里感慨无限,瞧那双似笑非笑的琉璃色眸子,恍若寒夜点星;睫毛长而纤密,让人含恨;一般女子都穿不来的绛红缠龙锦衣穿在他身上,却偏偏是合衬得紧,端得是雍容风情无限。

方晋面上不多好看,紧紧绷着脸道:“开国高祖有训,凡帝王者不入国师府。”

云溯恍若未闻,迈着慵懒的步子来到我面前,弯腰俯脸看我:“阿衍,你不记得我了吗?”那低语仿若鬼魅的呢喃,明明是含笑却让人无端的毛骨悚然:“当初我说的如今我做到了,那你呢?”

他覆手握紧我手中的相思草,如火的花瓣顷刻间碎落一地。

我扬起脸,朝他甜甜一笑:“他们虽然说我是个傻子,我却还记得你,你是表哥,你是来接我回家的吗?”

垂下的浓密睫毛若扇面遮去他眸中之色,他并未答言,山道之上一片空死的寂静。我低头继续津津有味地啃着糖人,方晋喉咙里咕隆一声。

良久,云溯执起我的手放入掌心,笑得艳色无边,硬生生将一地相思草压了下去:“是的,表哥来接阿衍回家了。”

未及山门,就听一片呼声若闷雷轰山:“恭迎嘉平公主。”

大祁朝两百九十九年,外戚云氏联合三镇藩王,起兵谋反,逼宫篡位。平熙帝辛氏中庸无能,朝纲坍圮,帝师连连败退,终在叛师兵临城下之时不战而降。旧皇室流放千里,云氏登极,改国号大燕,初元天景。

这本来是段没有任何感情/色彩的历史,可因我冠了辛这个姓后,它就染上了浓墨重彩的悲剧之色。真是命运忽悠历史,历史忽悠世人。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开新文了……远目,这文会和君妻隔日更。跳吧跳吧,老朽命一条在这,绝不弃坑。捂脸,新文求包养,求虎摸

2

2、太后千岁 ...

云溯此番迎我的声势甚为浩大,车马辚辚,华盖遮天,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就是刚刚谋权篡位的大逆不道之人。

若是以方晋的价值观来看,这就如同一夜暴富之人到处炫富一样,还是窃取他人财产,真是可耻庸俗至极。不过他仇富心理一向很重,小时候就经常去镇上某某员外家卸卸车轮、洒洒铁钉、偷偷母鸡妄图荣获侠盗之称。当然,妄想只是妄想。

在我看来云溯这般阵仗是如此地居心叵测,不是他想自杀,就是想让我被杀。一个旧朝廷势力被推翻后,往往会衍生一个名词,叫前朝余孽。这些余孽分两种,一种是和当朝人士情爱纠葛,共谱一话人间凄凉曲;另一个种则是不择手段地暗杀、毒杀、情杀、总之想方设法地杀杀杀!

树大招风,户富引贼,人秀成靶,生于皇室的我深谙此道。

幸好云溯没要求我和他共乘一车,否则我会考虑让方晋裸奔吸引大家注意,再由自己亲自动手废掉云溯。不过看这厮足下章法有道,想来是常年习武,当年那病弱庶子早已今非昔比。可叹造化弄人,把云溯弄得已不太像个人。

在一众宫娥的扶持下,我四肢并用叼着糖人费力地爬上了马车。上去后,我甩着袖子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引来意料中飞来递去的轻蔑眼风。

效果很好,我很满意。

“放肆!这是公主鸾驾!”宦官拔高的尖细嗓音刺入耳中。

一回头,就见方晋红脸撑着脖子,咬牙切齿道:“我是她哥哥!还不能坐一辆车?”

“噗嗤”周围一片肆无忌惮的失笑声,甚是不屑。

我沉默,方晋完全不需要这样自我菲薄,把自己拉到和我哥哥们一个水准上。

眼看云溯那边也被我惊动了,我心中一凛,舔舔唇角甜渍憨笑道:“他是我的手帕交。”

见众人惊疑之色,我指了指公公嘿嘿笑了笑:“就和姐姐你一样啊,好姐妹,姐妹来着的。”

……

“哼!”“哼!”男人和不男不女人同时被我得罪,我抽搐了一下缩进了车内。

云溯传了话来:一切但听嘉平公主吩咐,不得有违。

我终于享受了一把特权阶级的优厚感,非常不错,值得发扬。

马车之内,我和方晋面面面相觑,对坐无言。他几次欲言又止,看来已累积了一肚子感想有待抒发。

可天不时,地不利,人嘛——不用偷窥就知道,周围不知竖起来多少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