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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舟已过万重珊(37)

现在想来,再看看这场面,估计当年那戏也就是这两个人唱的。

她现在所见的谢子祺没了往日的风流潇洒,憨憨的像个普通男人一样紧张自家女人的身体,扶着她走一步顿三下连声问有没有不适,仿佛没有看见女人脸上的不耐和漠然。再看那女人,形容窈窕弱不禁风,五官精致秀美,却是许久不见的江千灵。

听说,她是怀孕了吧,看着光景,大概孩子都生了——竟不是那个人陪在她身边?那么……

万重珊定定神,阻止自己再想下去,又忆起自己那个早夭的孩子,强自压下心中痛感,收拾了表情,站起身看向好容易踱了过来的两人。

不管什么,都没有闪躲的必要,更没有逃避的可能。

【完结】我说我

于是故事,还是走到了最终章。

江千灵说的那些所谓旧事所谓真相我都已经不在意了。就像逝者已逝一样,过去的东西也没有追究的必要,“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我跟陆青舟,早已不似幼时不似从前,腕上暗浅的咬痕,终有一日也会隐没在日渐松弛的皮肤中,就像我们隐没在彼此的人生里。我跟他不能走到最后,从来都不只是谁对谁错的问题。

这是我们都明了的事实。正是因为明了,才放得轻易。

江千灵没有看见我失态好像很不甘心,失控地大喊大叫质问我为何不怨为何不恼,哭闹声引来了谢子祺,声嘶力竭之后忍不住眼泪,哭倒在谢子祺怀中。

我看着她被谢子祺拥在怀里温声安慰,心中不觉同情或痛快,反觉艳羡。

江千灵这半生,为家庭所束父母所缚,恪守礼教,过得死板无趣,导致她最终为了摆脱此等束缚故意做出一些离经叛道之事,是知情人眼中的浪□子。当年她为情毅然决定与有妇之夫夜奔,用计夺人夫君只为下半生幸福,她不是什么好人,甚至于在她因眼红陆青舟对我深情而设局这件事上我应该恨她的,可我羡慕她。

我羡慕她在伤心哭泣之时身边有一男子深情守候不离不弃。

只看这一点,我羡慕她。

对于我而言,陆青舟是过去,云昭白该是君子之交,元岸笙则是禁忌。我若要哭,的确无人可倚。

走出院门时撞见了状似在外等候已久的陆青舟,眼神纠缠一会儿,我忍不住笑了,举步走到他身前站定,伸出手,像个男子一样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笑:“陆青舟,又见面啦。”

他也笑,并不答我。

我低头沉吟了片刻,便仰脸迎上他墨玉样的瞳仁,敛起笑意,认认真真一字一顿地告诉他:“陆青舟,我放下了,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幸福,别怪我自私,我只想要你也能给我一个保证,告诉我你能幸福,你会幸福,可以吗?”

那年花下“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你没有兑现,这次,求你,求你一定要做到,让我安心,放我们自由,好么,青舟?

我知道,他会懂我那些未出口的言语,这是我们最后的、仅剩的默契。

他的脸上有刹那流露出复杂得难以言喻的表情,只是瞬间,便尽数收起,定定地看我,点头,只是一个字,“好。”

他答应了。

这就好。

我进了一步将他拥住,在他耳边轻声言语:“再见,青舟,若你愿意,我们就做一辈子的朋友。”他不出声,不回拥也不挣扎。

我顿了一下,松手,仰脸一笑,从他身边走过,很正式地擦肩而过,离去,再不回头。

我万重珊,从来不会回头。

这是最后一次了,永久地对那段旧时光,那爱情的诀别。

我们都认真地爱过。从此以后,青舟已过万重珊。

青舟已过,万重珊。

我笑,抹去眼角不经意沁出的一点湿润,大步走,不回头。

像什么都未经历,什么都未发生。

*

谢府的下人送我的回易安县,马车一停在万府门前就聚集了好些视线,等到我下车的时候那些下人干脆围了过来,叽叽喳喳说着“老爷夫人可算安心了”,好生欢喜地将我迎了进去。

他们像是怕我出去几天不知道路一样在前面领着我走,本以为是要将我带去大堂,谁料那路线却是往后院厢房去的,而且越走越像是元岸笙的方向。

我心下疑惑,拉住带路的小丫鬟皱了眉问:“不带我去见爹娘,去岸笙的厢房作甚?”

那丫鬟被我忽然的责问吓了一下,皱着脸有些支吾,我余光瞄到身后的万管家给了她一个眼色,还未能反应过来便被那小丫头捉住手一个劲往厢房那里跑。她力气大得骇人,我挣又挣不脱,且不知他们打的什么主意,无法,只得跟着跑。

短短一段路好容易停下了,我一口气没喘过来,刚站稳了就被那丫头一把推进了洞开的门,她反应快得很,我一进去就关了门。

我傻站在门后面,好半天没喘上来。脸对着门知道身后有人,慢慢地调整呼吸,不去看他。

屋里人倒也识趣地没有出声,直到我避无可避,揪着衣角转过身慢慢迎上他的眼睛,那人才好似愣了一下,半天没有出声,空气凝滞了一小会,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说话。这不是我预料里的反应,却也——有迹可循,是吧?

我抿抿唇,有点苦,扯出点笑意,正欲开口,元岸笙一句话,戳破了我所有理所当然的伪装——他问:“你好,那个,请问一下,你也是我以前认识的人吗?”

噗,真恶俗,失忆么?

我傻不愣登地抬起头看他,眼神有点不清楚只能看到那孩子脸上清澈友好的笑容,我张着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还在笑,有些不好意思,稚嫩的腼腆,说:“抱歉,我之前出了一点事,他们说我摔下山了,结果弄得自己骨折、断腿又失忆,到了现在别的什么都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老是想不起以前的东西。你叫什么?我们以前是什么关系?你能告诉我吗?”

呵,真好笑啊,这种桥段居然让我遇上。

我扯了下嘴角,低头,压下心底波澜起伏的心情,再抬头时云淡风轻:“原来如此,还好没出事。那么,初次见面,我是万家的大小姐万重珊,也是你的干姐姐,你可以叫我重珊,也可以像景方他们一样叫我重珊姐。”

“嗯,”他又笑,单纯无忧,毫不设防,“那我就叫你重珊吧,他们提起过你,说你出门了,还说你只比我大一个月,说我以前是这么叫你的。你今天才回来吗?怎么刚刚那个丫头慌慌张张的?”

“嗯,我刚到,他们大概是觉得你见到熟人会比较容易记起来,我们以前关系不错。现在看来大概还是没什么用处,那丫头大概有急事要做吧,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刚回家还有很多东西要整理,晚饭时再见了。”

“哦,好,那一会见。”

我最后笑了笑,转过身开了房门,看见门外目光深沉的小叔叔,还能自如地微笑:“小叔叔,我回来了,没什么伤病,也没遇上什么事,就是有点累,想好好睡一觉,还想吃张记的烧饼,千万记得是葱油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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