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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舟已过万重珊(33)

可是行了着这么久,为什么她还没有看到桥头在哪里?

啊,她怎么想到这里来了?她这是在想什么东西啊?

万重珊晃了晃脑袋,淡定地从墙角狗洞旁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理了理发髻,笑。

看,没了陆青舟跟元岸笙的时候,她也还是好好的啊,没惆怅没忧伤没失落没咋咋,那还有什么好怕的呢?没有比陆青舟捅真相元岸笙告白更糟糕的情况了吧?那她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去寻找桥头吧!

握了握拳头,万重珊牵起嘴角跨过泥地跳到花圃里,再一抬头——哎呀,何方妖孽?

不远处站了个人,蓝眼睛卷头发,一身白袍子在夜里潇潇洒洒,好一个白衣公子啊!

万重珊捂脸,还有比陆青舟捅真相元岸笙告白云昭白看见她出糗更糟糕的情况了吗?没有!那她还有什么好怕的?没有!

那么,云大公子,您漂亮的钴蓝色眼睛可以别睁那么大吗,您那赤果果的目光,可以从她被花枝刮了条大口子的裙子上挪开吗?

今天真是个,撞鬼的好日子啊。

桃之夭夭(捉虫)

那天之后,倒真的没有再见过陆青舟了。

听说身怀六甲的江千灵在回娘家的途中离奇失踪,轿子里只留下一封陆青舟亲笔写下的休书;听说陆青舟没有辩驳而是力证休书的真实,硬是将它送去府衙脱了江千灵的籍;还听说,他在那之后一天都没有多待,顶着“薄情狠心”的头衔一个人去了京城。

他走的那天,万重珊没有去送。

不是赌气,只是不想。不想把明晰化的局面弄复杂,不想再让谁为此烦心,什么都比不过时间,他们已经分开那么久了,不见的话,会淡的快些的。

几日后爬上城门附近的阁楼上远眺时,看见城门外那一大片桃花开了,繁花似锦,在阳光底下像粉红色的锦缎,很漂亮。

她找不到词来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只是忽然就想要叹息。

九岁的时候,就是在那桃花林里,第一次遇见陆青流。

现在想想,那年的暗恋很的是很可爱,只是因为陆家大哥一次不经意的搭救,居然就煞有介事地“喜欢”上人家了,还打算着要如何如何接近陆青舟,然后如何如何通过陆青舟接近他,在一跃登上陆家大媳妇的位置。其实就算那个时候没有陆青舟忽然反目,她也不可能变成陆家大媳妇的吧。

万重珊笑,翻过“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春”那一页,捧着清茶,继续回想。

啊呀,现在想来,说不定他那个时候是在吃味吧?或许不是因为喜欢,而是类似一直以为属于自已的玩具忽然倒戈奔向他人怀抱,并且原来那玩具一开始就是冲着别人才接近他的这样的心情吧。

其实她那个时候也并不是真的喜欢上陆青流了啊。就是很简单的仰慕,很简单的好感,很简单的向往,然后就认定了那个人是自己可以托付一生的良人,没头苍蝇般扎了进去,自编自导自演了一嘲年少无知的爱恋”,长大时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年少。

是啊是啊,年少的心情,单纯,美好,澄澈到一眼就可以望穿,回想时,才会失笑而非忧伤。

还有那年她跟他定情的地方,是这桃花林不远的宁溪吧。

他那年衣锦还乡坐着高头大马回来迎娶她的地方,也是这桃花盛开的城门前吧。

万重珊又是一声清浅的叹息,伸手拈去落到书页上的一团柳絮,抿一口香茶,轻笑。

章台柳,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

韩翊跟柳氏,在兜转一圈之后还能保留爱情,还能在转身时转却无误地牵住对方的手,也真的是很幸运啊。

也许她跟他不是爱得不够深,只是不巧,在错的时间爱上了对的人。到了如今,陆青舟跟万重珊都学会了磕磕绊绊地成长,学会不是不在一起就不是爱情。

啊啊,这话说得还真有些怪,可是她的确没有爱情给他了,他们之间留下的,或许更应该用“对不完美事物的执念”来形容。当年陆青舟说“青舟已过万重珊”果真一语成谶,陆青舟,的的确确已经走过了万重珊的人生,已过,便是既成事实,无力回天。

花香在风中淡淡地牵扯开来,天空明净,蓄了一点微云,草长莺飞,花团锦簇,很舒服。

万重珊又翻了一页,面容沉静,眼皮不撩,向着某一个方向淡然道:“出来吧,我们谈谈。”

余光里那朵青色的衣角慢慢现出全景,上面是几团墨染的云纹,滚着暗金的边。领口处露出白色的内衬,再下面是一小段白皙的颈子,缠着几缕黑发,越发显得肌肤温软如玉。

“坐吧。”

不看他,不看他。万重珊蹙眉,淡定地读完一页,手指停留在某一段,顿了一下,待思维通顺才放它过去。

“你,不看着我跟我说话吗?”

男子的声线低沉华丽,尾音不自觉打了个旋,纠缠得莫名好听。

是了,是男子,不是,也从未是她心目中的弟弟。

万重珊抬头平静地望了他一眼,掩卷,正襟危坐,道:“好,我们开始聊吧。”

迎上那男子暗潮涌动的眼睛时,不自觉想起诗经里的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这样的女子曾是她想为陆青舟变成的,缘何那情爱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她,其实本就无法做这样的人。如今她眼前的这个男子,得老天眷顾,有文采有样貌,是世人眼中的翩翩公子,该配与的也是此类女子,不会是她,不可能是她。

“你要跟我说什么?”

元岸笙的笑有些僵硬,袖口隆起一团握紧的拳头,脸上却是不遮掩的紧张跟忐忑。他把心意坦荡地捧到她面前给她看,坦荡到让她觉得心酸。

“岸笙,或许,那些都只是你的错觉,你只是错把亲情……”

万重珊没能说下去。

所有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大话大道理都在那孩子伤痛愤怒的眼神中败下阵来。

他指责她不肯正视他的心意,他愤怒她敷衍他的感情,他伤痛她不认真的拒绝。

好吧她真的不对,她绞尽脑汁所考虑的都是如何婉转地劝说他开导他让他认清事实然后放弃,却没有想过当中有多少真心,没有想过要好好考虑接受他认定他,她在躲,没错她承认,可是任凭是谁遇到这种情形都只能选择逃避吧?相处近十年的弟弟忽然告白说喜欢你很久了,哪个人能够笑笑然后接受?她也在辗转反侧她也在焦头烂额啊,为什么,为什么他要告白呢?如果不说,她不知道,不就好了吗,反正她也不打算嫁人了,大家一姐弟相称就这么过一辈子不好吗?

想到入迷时,忽然有双大手牢牢箍住她的肩膀,那人沉声道:“我告诉你,我喜欢你!我不准你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我既然已经说出来了,就不可能有反悔的机会!我不要求你一定要接受我答应我,可是你必须要好好认清我的感情!我喜欢你!你已经知道了,你不准当做没听到当不知道!如果只是说不足以让你认清事实的话,我就用身体告诉你,在你不知道的时候,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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