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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我千千岁(23)+番外

成妖之初,我有段时间一直不能接受自己是个妖精的现实,故而闹死闹活了很久,孝义山上下一片鸡飞狗跳。师父拿我没了办法,又见我是个尸妖,没有半点生机,若要修行成仙委实有些先天困难。躲在房中翻了几本传说中的秘笈之后,决定掏了我的心渡了几层法力,养在地陵之中。待其吸足了灵气,重回我体内,再历次天劫,生死两机里走个来回,是有大几率让我活了回来的。

至于这大几率究竟大到了什么程度,师父朝我比了五个手指。我颇为欣然,百分之五十也算很不错了。可后来岑鹤无意间透露给我,是万分之五,我顿时万念俱焚。

孰料我踩了一生的狗屎,死后上天大概颇觉惭愧,便将这万分之五给了我。这几年里,我那颗心透了的心脏竟已能慢慢跳动起来,此刻到了苏辞手上时它已能蹦跶得很是欢脱了。

就这么被毁了,甘愿吗?这次就罢了吧……

下次,下次,苏辞你二大爷老娘不把你脱光扒尽丢到花娘的小倌馆,让你受尽蹂躏、X尽人亡,我就改名叫木姬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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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黑灰的云朵片片在天顶上垒成了山形,摇摇欲坠的云头像是随时倾塌下来,紫黑的雷电和贯穿天地的锁链似的,一道道从云间斩落。偶有落在林木上的,倏地腾起硕大的一团黑红火焰,四下弥漫起焦炭的味道。

此时的沉湖白浪滔天,湖水击打在岸石上碎成浑浊的水花,翻腾的湖面犹如煮沸的汤水,急速旋转的漩涡下是明明灭灭的符咒和隐约的白色鳞片。

“往日得散仙相助,看管这妖龙。待我等将它提押上了剐龙台后,必会向天帝禀报散仙之功德。”半空之中忽隐忽现一队天兵,而与赵仙伯说话的正是不久前才见的林清,此时他已换了身衣裳,从通身派头来看,瞧着竟是个品阶只高不低的仙君。

“恭喜林清,不,现在是执明神君归位。”赵仙伯拈着灰白的胡须笑得眼睛都睁不开了:“神君入凡历练而归,就深受天帝陛下重用,日后定可如愿以偿。”

林清负手一笑,不做言语,冷漠的目光落在湖面上,高深莫测。

“姑娘,你看这么多天兵天将,咱拼的过吗?”小妖在我身边探头探脑道。

“这个嘛……肯定是……”我扒拉着矮树丛,瞄了瞄:“拼不过的。”

悬立在空中的林清忽然似有所觉,抬起眸看了过来……

第17章 你说的还算数吗

林清的眼神透过重重树影,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我与小妖的藏身之处,让我陡立了一身寒毛。之前的那场会面可谓是不欢而散,差点就酿成了武力冲突。现在局势倒转,不妙,大为不妙。对方人多势众,听说九重天的神仙们都不大要脸,肯定不会讲究江湖道义,万一群殴起来,山主我岂一个惨字了得!

“姑娘……他是不是发现我们了?”小妖见着林清的高帮黑底靴子踏碎云朵,一步步而来,紧张地声都丢了调。

我一手压着它脑袋,将它使劲儿往土里压,心里万分悔恨地想,早知当初怎么着不学一门土遁的艺术来?

“神君,时辰到了,该上去复命了。”浊浪翻滚的沉湖之上,横空插入了另一人的声音,阻住了林清逼近的步伐。

扒下眼前的两片绿叶,一摆银甲斜立在林清身侧,手中卷着红缨鞭子瞧着身为眼熟。原来是他……

林清不露声色地往这边再看了一眼,颔首应了对方的话,甩袖卷在身后:“有劳散仙解了咒,好让我等带着妖龙回去。”

赵仙伯自是忙不迭地应了,两撇胡子喜滋滋地翘得老高,这么多年来放了这么个高危险高凶残的神兽在自家门前,定是承受了不少心理压力。从此他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来调整一下失调已久的内分泌了。

“姑娘,等君上落入执明那贼人手里,再救可就难了。”小妖半埋在土里,看着赵仙伯手中的拂尘和耍杂技一样挥来舞去,记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了眼眶。

这孩子怎么就那么不懂事呢?他家君上也是我嫡嫡亲的师弟啊,况且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和他搞对象呢。对于这朵珍稀的桃花,我怎么会看着他折在林清手上呢?

赵仙伯能得九重天赏识自有他的过人之处,就看这沉湖里落的符咒吧,根据我围观过岑鹤修习法术的经验,十有八成是上古神族出品的封印大咒。封的牢实且不说,万一妄动了极有可能对岑鹤就是伤筋动骨的反噬。面对如此高技术含量的手段,我只能出其不意攻其无备,在封印解开的那一刹那,救出岑鹤逃之夭夭。

这么一套作战计划是在来时路上我揣摩出来的,经过反复推敲,如果天时地利人和的话,胜算还是蛮大的,我自信满满地想。可我忽略了一点,老天一向以坑蒙我这个无辜少女为己任,玩弄我这个无知少女为乐趣。天时地利人和岂是那般容易的?

沉湖上流窜的紫光逐层黯淡,怒吼的波涛无声地低了势头,恢复了平静的湖面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慢慢向上突起鼓出一个椭圆的形状来。像……像一个蛋!

我嘴角一抽,莫非岑鹤被他们给打回来娘胎变成了个蛋?

随着这个蛋愈变愈大,解咒的赵仙伯额上的冷汗也愈积愈多,梳得光亮的头发和被水浇过一样贴在脖子脸上。立在一旁围观的天策和林清似也察觉出了不对劲来,可等他们动作时已然晚了一步。

蛋裂了……

事后我回忆起这一幕时,依然心有余悸。对于我这种土生土长在内陆里的人,突然经历海啸这种自然灾难,一辈子都难以磨灭这场心理阴影。

龙,春分而登天,秋分而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古神们绝大多数早已湮灭,在遥远蛮荒的上古里,龙族曾久居中天帝位,尊贵无比。然时光荏苒,繁盛的已陨落殆尽,长命的已沉眠不醒,仅剩的这一只却要被提上剐龙台了。

天地间所有的雷电都在此刻愤怒地集聚在了一起,天河四海的水瓢泼而下,昼亮的光照耀得我眼前一片茫茫大白。可耳边没有半点轰鸣声,几近让我错以为我误入了某处大梦如空的结界之中。

“谁让你来的?”一双手从身后伸过来轻轻地覆住我的双眼,遮去光亮。他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还有一缕残余的酒香,仿若依旧是在孝义山的任一个午后,提着刚从酒窖里取出的酒找我来喝酒烤鱼一样。

“师父说你非池中物,我本以为他只是借着表扬你来贬低激励我。可没想到,他说的每一句竟然都是真的。”久别重逢,我笨拙地组织语言想谴责他长久以来的欺骗,可话出了口却变了味,倒像是小女儿的埋怨。不行这一点都不符合临渊赠与我“女妖中的男妖”这样伟岸的评价。

“说来话长,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他的掌心贴近几分,压在我眼皮上,又往下滑去,掠过鼻梁,双颊,直至停在了唇上。我紧紧闭着眼睛,不太清楚他这番举动的含义。心里不是没有一点点小躁动,可观目前严峻的局势,那点躁动不用水浇就自行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