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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主有令(34)

人心最是难猜,也最难把握,雍阙从来善于也习惯去揣摩他人心思。心如泥沼深渊,他进退有度,方寸极好,未有失手。而这一次他却有些难以执掌住火候,对方到底是大智若愚,还是大愚若智,他至今未看透。未看透便想去看透,这已经是种危险的征兆,他暗暗吸了口气警醒自己不要太过在意她的言行举止,乱了自己的步调谋划。

秦慢拍拍霍安的肩,跟着雍阙走到霍然出现在平地上的黑洞前,洞口出列成两块的石磨各躺左右,一条深不见底的漫长石梯映入众人眼帘,寒风嘘嘘自底部倒灌上来,冲得秦慢一个不察,吃了满满一口,顿时嗓子发痒咳嗽了起来。

雍阙浑若未见似的,低头估量密道深短:“有风,看情况里面通风良好,应该是他们潜逃走的那条路,逯存。”

他才唤到,年轻的锦衣卫已一手持刀一手持着火把,领着小人先行走入洞口。

火把涂了厚厚的油料,纵然火光被吹得东倒西歪也未曾熄灭,霍安绕着洞口左走两步,右走两步,眼见着逐渐没入黑暗中的一点火苗突然晃了三晃,道:“督主,逯存他们到了底,无大碍。”

雍阙嗯了声,拾步要下,忽然顿住,回头看了眼往洞底伸头缩脑的秦慢,秦慢触及到他眼神立马调开视线佯作看风景,还没开口雍阙先一步凉凉发问:“这回怕什么?”

她缩缩脖子,吞吞吐吐:“怕鬼……”

然后怕鬼的她就被雍阙拎起来,押到了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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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魆魆的石梯仿佛走不到底,头顶上的光亮愈来愈小,秦慢他们拐了个弯,那点星星似的光点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中。昏暗的光线似乎也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可能是四周漆黑一片太过压抑,压阵在最后的霍安越走越是腿脚发软,呼吸困难。

而走在雍阙前头怕鬼的秦慢倒还走得平稳,只是在黑暗中她的视力似乎不如常人,走得极慢,说是龟爬都是在夸她。走一步顿两步,仔细地张望一番,再小心翼翼地迈下去一步,如是往复再三她听见身后的雍阙不轻不重地咳了声。

她诚惶诚恐地驻足,侧侧身想给他让出道来:“督主,我夜视不如常人,走得拖拉,还是您在前先走吧。”

雍阙却不领她的情,高高在上地袖手旁观,淡眼乜着:“那就更得走在前头,否则一个人在后头不知拖拉到哪里去。”

他不给通融,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在他灼灼逼事下继续一步一停地往下走着,下了数个台阶雍阙问道:“你是天生的夜间弱视?”

秦慢全神贯注地注意着脚下,答得有口无心:“不是。”

“那是?”

不知道是不是雍阙他的错觉,秦慢的声音仿佛也为这压抑氛围所浸染,透着一丝黯然:“后来不小心伤了眼睛而已。”

她继续聚精会神地数着台阶而下,雍阙静默地走在她身后,他的步履轻得几无可闻,颀长身影被火把拉成一道细长的斜影投在秦慢脚下。她看着一时晃了神,脚下一空,人还没倒下去一只手已经稳稳地抓住她的肩,将她按回了原位:“小心。”

他声音冷淡,秦慢心有余悸地站了须臾,小声到道:“谢谢督主。”

那声谢不知道是为了他大发慈悲施以援手,还是为了他主动垫后,将她放在了最安全的位置

掌下的肩膀又瘦又窄,握上去只有一把骨头似的,膈得雍阙禁不住皱皱眉,平时看她嘴里塞个不停,也不知道都吃到了哪里去。他出了出神,慢慢松开了她,悠悠闲闲道:“走得慢还能踏个空,倒不如骨碌滚下去来得迅速。”

他话里揶揄她已经是常态,秦慢脾气好,摸摸鼻子决定不和他计较。

一番畅通无阻地下到了底,踩着了实地,霍安长长地输出了口气,人顿时活络了起来:“姑娘,不夫人,小的在后头可是看得心惊胆战啊,幸好有督主照应着。唉,眼睛可不是小部位,回头得叫太医院来给好好看看。”

他献着殷勤,秦慢当了真,惶恐地连忙摆手:“无妨无妨,不过夜间瞧得差点,哪能劳烦太医院的大人们。”

况且此间事一了,她还不知道是被雍阙这个闻名天下的酷吏给放生还是活剥呢!

雍阙见惯了这主仆两人的吵闹,本不欲理睬,不想看见秦慢那双比常人稍显黯淡的眼睛时不由自主地说了句:“讳疾忌医最是要不得,回头叫几个太医来给好好瞧瞧。”

霍安一听他老人家都开口,欢天喜地道:“是是是,小的回头便去请刘院判给夫人好生诊治一番。”

“啊?”秦慢听得目瞪口呆。

先行下去的逯存他们三人留了一人在原地等候雍阙他们,石梯尽头是个通道,其余二人便是先去探一探这通道内是否埋伏了机关陷阱。雍阙他们到了,那一人简单说明了下他们的去向和甬道内的情况。

“这么久还没回来,看来路不短哪。”雍阙轻轻掸去肩上浮灰,转目打量两边山壁。江南的山脉中多走着活水,水脉顺着岩层而生,故而甬道内湿气颇重,愈往下甚至凝着水珠。

上边是春光明媚三月天,里边却是寒露深重俨然深秋初冬,秦慢边揉着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边盯着山壁,一会瞧瞧上边,一会瞧瞧下边,忽然她咦了一声。

“怎么?”雍阙撇来一眼。

秦慢抱着臂膀跺跺脚下寒气,指着地上某处说:“督主快看。”

雍阙只当她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凝神仔细看去,半天才发现她所指的地方只有一小块平平无奇的褐色苔藓,霍安先一步问出口:“夫人,这就是块苔藓啊。”

“这是赤地藓,说是苔藓却又不是苔藓,它喜阴却怕湿,所以……”秦慢顿了顿,“多半生于陈年棺木之内,而这里……”她环视左右,“并不适合赤地藓的生长。”

“哎??”霍安一头雾水,砸吧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夫人的意思说有人曾经把棺材停在这里?”

“……”秦慢失语,慢吞吞道,“霍小公公,您看着地方像是能抬进棺材的吗?何况有人把棺材抬在这里做什么?”

雍阙不费思量,已然领悟秦慢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有人不小心从坟中棺木里刮到这片赤地藓,又不小心地留在这里。”

秦慢唔了声,嘟囔了句:“是不是不小心就不知道了。”

霍安听得毛骨悚然,艰涩道:“从棺材里带出来……那是个什么人?”

秦慢咧嘴,幽幽一笑:“鬼啊。”

☆、第23章 【贰叁】无头尸

凄冷的地道里水声滴答,每一个人的每一声呼吸都清清楚楚,身后是舀舀长梯,前方是未知长道。霍安全身的毛发一瞬间齐齐竖起,流窜过的冷风仿佛在眼前变幻着形状,扭曲成一个个张牙舞爪的人影匍匐在山壁上蠢蠢欲动地观望着他,冷视着他,想要撕碎他……

他战栗地退后了一步,又退了一步,胸膛剧烈地起伏,那些个人影交错在他眼前,逐步地逼近,露出凶狠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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