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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妻不可追(40)

葱头威力超过预想,一想到明日我眼睛定是肿得睁不开了,这眼泪假得都哭成了真的。

“阿罗,这回确是他负了你。”师父沉默了良久,方字字顿顿道:“日后,我定会让他与你交代个明白。”

师父,他交不交代明白暂时没关系,你能不能给我方帕子或是碗清水啊,我这眼泪止不住了……

待我端上饭菜来,殿内的鹤首长嘴里衔着的高烛已升起了摇摇曳曳的灯火,照得清冷寥阔的殿室和暖起来。

师父已端坐在一窄边长案后,案上两套碗箸,一柄酒注。他一手搭在桌边,一手举着那古法结凝眸看着。察觉我来,抬起头时,唇角还有抹尚未掩去的笑意。

我怔了怔,快步上前,将菜品布好。

“师父,您请用请用。手艺不好,还请多多包涵。”我不好意思道:“这世间您还是第三个吃到我做的菜的神仙。阿爹宠我,从未说个不好来。至于岁崇,他……”

他扶杯的手一顿,明灭烛火下的神色晦暗:“他怎么了?”

我笑笑,也为自己斟杯酒,一饮而尽:“他没说个好字,也没说过不好。你也知道,他这人就是这样,也没见对什么上过心。”酒液在唇舌间打了个转,滑入喉间:“好与不好,与他看来,大约也是无甚区别。不说了,师父快尝尝,久未下厨也不知道能不能毒死人。”

……

“师父仙术昌明,定是毒不死毒不死的,啊哈哈哈。”我干笑道。我也不知自己在说些什么,只是不想纠结在岁崇这个人身上。前缘已断,若百般缠留,不过你一场,我一场的笑话罢了。

三月三,三月三,我又斟了一杯,置于唇边时突发奇想,那日我若是给他们去送礼该是多么精彩的局面。这辈子送过这样的礼,送过那样的礼,却还没给前夫成亲时送过礼,琢磨着别的神仙也是没有我这样波折的婚姻过程的。想来想去,想了许多在那日前去闹场的法子,化在嘴边时却是一抹怎么都嫌僵硬的笑意。

心底莫名的疼痛又隐隐泛起,思不得,念不得,到最后也许就忘记了。

“你喝得慢些,以往也没见你这样贪杯的。”师父坐在对面,不动筷子也不举杯,眼底浮着心疼。

我定是喝多,若不喝多,怎么会觉得师父会有这样的眼神。我抱着酒注躲去他的手,赌气道:“我已不得意到这里,连酒都不能喝吗?”又耍赖道:“师父,你就容我这次吧,明日你怎么罚都可以。还有,你怎么不动筷子,你是不是嫌弃我?不行,你不准嫌弃!快吃!”我拍着桌子撒泼。

看了我半晌,他拾起筷子,夹起一筷子,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殿外有海棠娇眠,甜润香气一缕一缕勾来,和着酒香,当熏得人醉。

“如今两族战事已近,你何苦如此奔波?既真心护她,又何不与她说得清楚?”殿外传来故意压低的声音,勉强能识得这是师父。

“阿罗贵在心思单纯,我总不想她思虑太多。阿罗她就应该一直是,那个模样。兄长你一心浸于天地之道,自是不知我……”这个声音,这个声音,我心中一动,朦朦胧胧地想睁眼。手一挥,哗啦一声翻倒了酒注。

“师父……”我低低唤道。

“罢了,我先去看看她。”

随后一阵疾步声传来,一双手托起我的脑袋移到怀中,责备道:“一转眼的功夫就喝了这么多?以后给我忌口。”

“就不!”我拽着那人的袖子,往上努力抬头想要看清他的脸,可头沉得像有千金重。几经努力终是作罢,陷入昏眠之中。

次日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我敞着四肢,努力回想昨夜的情景,只记得大醉的狼狈之相。那人究竟是真是假呢?

“若是醒来,就给我快起来将你糟蹋过的大殿清扫干净。清扫完后,就去竹林将《太上一乘海空智藏经》给我背个百遍。”师父严厉的声音响在门外。

我哀嚎一声,昨晚那果真是梦吧。那温柔慈祥的师父,果然是场梦啊。

翻个身,身下膈应地疼,掏出一看,是容竹给我的那个汤婆。这峰上暖如春夏,委实用不得这玩意。我准备将它重新塞回包裹,不意间见其镂空肚里一点红光。这是……

第二十九章 你娘子喊你回家…… 我趴在床上对着汤婆的铜孔眯起眼往里瞅着,在快把眼珠子瞪出来的结果下,我终于判定出那来回游动的一线红光是条小蛇?未及我瞧个分明,那小蛇似是察觉到了我的热切目光,眼还没眨的功夫就没了身形。

我捧着个汤婆坐在床上发呆,就听师父不慢不快地敲了敲门,分外慈祥和蔼道:“我瞧你甚是闲暇,如此再添卷《尊胜陀罗尼经》你今夜抄上二十来遍交予我。”

……

“师父,我错了!”我鬼哭狼嚎地滚下床去,将汤婆往褥子里使劲塞了塞,藏了个严实。虽然这物什看起来有丝古怪,但总归来自容竹那里。他若有心不利于我,也犯不着等这时候用这玩意。倒是莫要让师父看到,他若追根刨底,也不知会不会牵连到容竹身上。

思来想去,还是暂时藏好,留着慢慢研究。不就条蛇吗?做神仙的最不怕的就是妖魔鬼怪了。

师父很生气,徒弟很煎熬。看着黑压压地几大轴经卷,我感叹道,人生啊,真是寂寞如雪。师父寂寞了,就拿折磨徒弟来打发时间。徒弟寂寞了,只能靠——折磨鳌鱼为乐了。

师父嘱咐完一堆杂七杂八的事由后,便甩袖腾风而去。下凡成人后的师父虽然添了几分人情味,却也变得更加啰嗦和反复无常了。昨日还是一副温柔亲切的模样,今天就变得翻脸无情了,让我唏嘘不已。

我摊着经卷坐在菡萏池边,一根一根拉扯着那头缩小版鳌鱼的胡须,一边和它共述旧情。通过它呜呜咽咽的话语,我得晓了师父他原不是专门下界来拯救我的,却是受命而来。

话说自魔族无了魔尊约束之后,这行事风格越发大胆创新。十二魔君里除了四位久不理世事外,其他诸位皆摩拳擦掌欲挑起新一轮神魔之战,以雪当年险些灭族之耻。三界向来相依相存,牵一发而动全身。神魔之争,首当其冲受波折的便是夹在中间的脆弱人界。从金华灭门一事起,世间妖魔已有蠢蠢欲动之象。师父得悟天命,舍仙身而入凡,便是为免生灵涂炭。

我听完小鳌鱼用崇拜的语气添加了各种修饰的叙述后,无意识地翻着经卷抽丝剥茧了一番。以师父古神之尊,入凡一事本轮不到他来。我估摸一是他避世在紫华府内万余年着实无聊些;二是天界有意以师父之尊威慑魔族。东华君之名,听少司命说,在魔界用来恐吓不安分睡觉的小孩子那是特别的有效啊。

我想,这回魔族是要和神族玩大了,我还是快快回家,关好西荒大门为妙也。

岂知小鳌鱼用鳍托着滑溜溜的脸,苦兮兮道:“帝君这一来凡间,少说也得待个数十来年。这委羽山虽灵气清澈,可这水委实比不得紫华府的仙脉灵泉。”说着还嫌弃用尾巴拍了拍水面,溅了我一身的水珠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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