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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妻不可追(13)

同枕陌路人,当真别景别愁,不成欢。

“你哭了?”他略带诧异的声音将我拉回了现实之中,我抬起手摸上眼角才发现蓄满了冰冷的泪水。

一方白净无纹的帕子递到了我面前,他歉然道:“虽不知为何,但想若无我所言,姑娘定不会落泪。”

我推过帕子,摇了摇头:“与你无关,我只是,想起了一些故人旧事,让公子见笑了。”

“那故人是姑娘的心上人?”他也不勉强,将帕子收入袖间,淡淡问道。

低头盯着小小白瓷杯里的清酒,液面上浮着我微红的眼睛,指尖一触就碎成无数盈光。

他是我的心上人吗?两百多年前素未谋面的他来阿爹府内提亲,虽然他的辈分低了阿爹许多,但好歹也是一方帝君,按着阿爹的说法,东岳府的门第也不会辱没了我。我倒不在乎辱没不辱没,只是一个人过了不知多少年了,对那所谓的夫妻生活很是好奇,便也安安分分地嫁了过去。嫁过去后,虽然岁崇他生来一副冷淡脾性,但对我却还是甚好的,管的虽多该给的也是满满当当地给了。

我喜欢他吗?我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他自阿爹手里接管过了我,立在我身前规划了我所有的生活和步伐。

说实话,我还是觉得他更适合做个爹……以前我每每和他这样说时,他都会冷淡着颜色抽出一打一尺来厚的白纸让我去抄“夫纲”“妇德”,而今……我忽然笑了起来,若真是东海与天族联姻,以雨师妾的资质哪里要他多操心。

“他不是我的心上人,我也做不来他的心上人。”我听见自己幽幽吐着字句道:“他是我见过最混账的混蛋了,因着太过混账我才为生养他的爹娘掉了两滴泪,有子如此,不如养猪!”

不知为何,对面那人的白净面容似是黑了一黑,周遭的空气也刹那降了几分暖意。还未等他说出什么来,就听不知何处一声清脆铃响,悠悠撞破了静滞的画面。他无奈地轻叹一声,起身立在桌旁:“在下尚有事在身,不能多留,便先告辞。”

他淡扫了一眼抱着酒壶不知在想些什么的狐狸道:“去欢此名确是不好,还是改名叫留欢罢了,但望姑娘时时留欢。”他伸手弹了弹它的脑袋:“好好守着你主子。”

说罢向我点了点头,转身便款款而去,青袍从动,最终化入逆来的光中。人影虚渺,清冷气韵幽柔拂面,如他一笑一言。

“还不追?”怪道它一直不开口,一开口便闻到喷出的浓烈酒气。要不是它一身厚密的白毛,想必已成了一只红狐狸。就是这句话,也是含糊不清醉醺醺的,不过倒还留着两分清醒。

等我夺路到了门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去,小二正提着鸡毛掸扫着门上牌匾。我揪着他问:“刚刚那青衫男子他往里去了?”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搔了搔脑袋:“姑娘说的是谁?小人在这呆了有两刻了,进出的可都未有一个穿青衣的啊。”

我慢慢松开他的袖子,往左右街上逡巡了一圈,深深吐出一口浊气。头一偏,一片柔软的东西落下贴在面颊上,冰凉冰凉的。我抬手拿下它,才发现是片细长的葱翠竹叶,指尖摩挲到背面的不平处,翻过来才见一行字:“今年今岁,故景无忧,自成欢,对酒影成双。”

我淡定回头朝着里面一声吼:“再不出来,你就真得准备被烤了吧!”

就见嗖地一道白影撞入我怀里,在小二愣神间,我撒开丫子便跑了。

“我知道了……”留欢缩在我怀里闷声道:“怪不得你不愿坐雅间,吃霸王餐跳楼很麻烦是不是?”

“真聪明。”我学着那人的样子弹了弹它的脑袋。

第十章 调戏有风险,出爪须谨慎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终于更新了…此章任务:开启魔族与天族支线剧情以及前夫将要再婚主线剧情,为接下来的高/潮做铺垫。任务NPC:萧白练小白同学。任务达成状况:100%。下章角色:神秘未知。剧情:武罗继续洒狗血之“为什么这里也能看到你!”在我揣着留欢悠悠然晃过几条街,调戏了个小娘子、浑水摸鱼顺走了包糖油果子、踩下去了一个妄图绊倒我的白童子之后,看到那个捻着方帕子,还未卸尽妆的妖娆男子时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啧啧。”他斜倚着戏园的门,微微眯起那双肆横秋水的眸子将我上下一打量:“天生的这股子土匪气,就是没了人撑腰还有胆这么横着走。”

……

“啊呸!”我朝他啐了一口:“就是没有岁崇,还有我爹呢!论辈分,岁崇还在我爹之下,你当我西荒是好惹的吗?”心下却是在嘀咕,这眼见着不妙啊,连这人间戏子都知道这岔子事了,这回当真我是丢脸丢得永垂不朽、名载史册了。可气的是,若是只几人知道,我还能杀人灭口以阻止流言飞蹿;而今,我倘若真这么干,无量天尊,无间地狱要为我开个单间准备份伙食了。

他眼波娆娆瞅着我,拎起帕子掩嘴嗤了一声:“连这没骨气都还没变,武罗,你有点出息好不好?”

这话逗地原本抱着糖油果子闷啃的留欢也随之喷了一嘴的渣渣,我不动声色反拧住了它的耳朵,哼哼两声也是鄙夷地看着那人:“再没骨气也比你不男不女好,你个人妖!”

“武罗!”当家花旦的嗓音可真不是盖的,猛然拔高的音调直蹿云霄、妄图捅破天,第二十四次口舌之争,最终我两旗鼓相当并两败俱伤。

在我忧愁入夜该去何处落脚时,我被曾经的调戏对象捡回了他的破戏园子里。因天色渐晚,园子便早早打了烊,几个小童踮着脚举着将橘色的破烂灯笼挂上廊梁,见到我连忙放下灯笼行了一礼。我应了应,抬头又瞧了瞧,迈前的步子僵在了原地,扭头对他道:“竹篾灯笼?你家那位可终于死了?”

……

他一口银牙咬地咯吱响,脚一跺,头也不回地朝前扭去:“武罗,你给我滚!”

我自然不会如他愿滚的,并且还十分自然跟在他身穿过戏堂径直进了后屋。我拍了拍郁郁小步去点灯的萧白练肩:“小白,别伤心嘛。你瞧,他活着也是不喜欢你,没准他死了之后突然大彻大悟,为你的一腔深情为感动接受你了呢?”

取出火折子凑向烛台的他偏头思索了一番,然后殷切地看着我:“你说得可是真的?”

……

我咳了咳,这会子我反倒不好意思告诉他,那纯粹是扯淡了。那人要是真一腔抱负还未得展就这么被你弄死,死后没从阴间追杀过来将你劈地魂飞魄散就不错了。不过,没准小白当真会心甘情愿死在他手上,而后还会幸福地称之为相爱相杀。

说到这小白,在这人世间唱戏也不知唱了多久,或许唱久了戏自己在不知不觉中便也陷入了那戏文剧情里,分不清真假。

在某一个阴郁沉沉天气里,他独自一人迈着莲步,在偌大的戏台上念着唱词,水袖飘飘衬着蒙蒙烟雨倒也几分渺然出尘之姿来。等他唱完一段后,尚还沉湎于那小姐书生的生离死别里,就听应是空无一人的台下响起了缓慢而清脆的掌声,层层回声和着那人的面容一同撞进他的眼,也将这痴心笨蛋撞进了一段断袖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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