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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洛艺人抄(GL)(86)

好一阵咳嗽之后,他才断断续续地说:

“若她听我的,去青州,我也不至于……她一进青州地界,密探得了报,便会发动兵变。正好,昨晚,朱星南死……”

“他没死。”

沈未济睁大眼睛,虽然光线昏暗,但仍可以看到里面的血丝密密麻麻。

“他没死。”女人用指甲尖描画着袖口的银丝纹路,道,“消息是假的。采薇是你手下的人,我起初并不知道。如果不是我‘死’后她便没了踪影,怕我现在还蒙在鼓励。——在大司马府上,她被陶女侠拦住了。”

“是么。”沈未济凄苦地一笑。

“萧老太师的孙女儿,竟然是沈府的刺客,我也吃了一惊呢。”女人说完,忽然冷笑了一声。

沈未济闭了一阵眼睛,又忽然睁开,两眼忽然放出光来,声音也比之前流畅了不少:

“倘若不是我这一身病,倒真想多和你认识认识。只能等来世。”

女人没有回答。

七月跪在榻边,低头为沈未济诊脉,容颜镇定。

沈未济先是看着七月,随后,紧紧地盯着女人被黑纱遮着的脸。“你是叫赵愁城,是吧。你的脸。我想看看。”

赵愁城解开了下颌打了结的两根黑丝带子,将斗笠取下,放在膝上。

沈未济长叹一声,又引发出一串咳嗽。七月便又点了一滴丸药在他舌上,好一会儿才安静。

“失望了。”沈未济微笑道。

七月松开了沈未济枯瘦的手腕,也不开药箱,低头垂手,站在赵愁城身后。

“其实,”沈未济突然压低了声音,沙哑哑得仿佛石磨盘转动,两颊病态的桃红又扭出一个诡谲的笑容来——

“——崔夜雪她,已经……”

他突然将后半句话咽下去,之后,嗤嗤地冷笑起来。

赵愁城的声音陡然严肃了:“已经什么?”

“……哈哈哈哈,不告诉你。”

病人得意洋洋地笑了起来,之后,暗红色,仿佛正在腐烂的血,呜哇一声,泉水似的从他的喉咙里涌出,混杂着咸腥的气味。病人被血呛到,一边痛苦地咳着,一边挣扎着指爪想要起身。七月刚想要伸手扶他,赵愁城却抢先一步扑了上去,两手掐住他的脖颈:

“崔夜雪怎么了!”

暗红色的血漫过少年的下巴,沿着脖颈一路流着,染脏了女人的手。

“不可以!”七月慌了,连忙上前用力要扯开赵愁城的袖子。

枕上的病人只是咯咯地笑。

“崔夜雪怎么了!!”

赵愁城的声音仿佛一把悬在房梁上的利刃,随时准备着刺穿病人微弱的心脏。

病人笑得更厉害了,就像在观赏一出滑稽的丑角戏。

门外的人们听见了屋里的骚动声,引发混乱一阵。转眼间拍门声大作:“绝世君大人!请开门!”

七月急的要掉下泪来,“怎么办,大人,我们出不去了!”

赵愁城稍稍冷静了下来,松开双手,盯着病榻上奄奄一息却依然诡异地笑着的少年,声音里带着苦笑:“逗我玩,你何必呢。”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地面上突然落下一大片灰尘,接着,一片惨白的月光混着雪光洒在地上。天窗被打开了,垂下一条绳索。

里面露出了青衿的脑袋来:

“——大人,快走!”

“七月,你先。”

七月只能遵命。

门外的拍门声突然停止。随后,清楚地传来噗嗤噗哧几声刀刃刺进肉体的声音。

一滩鲜红的血,从门下的缝隙里淌进室内,蔓延了一大片。

沈未济看见了,脸上依然是怪异的笑容,但他的胸腔里再无血可吐。

赵愁城继续盯着病榻上那少年,直到他最后一口气消失在这屋子的最幽暗处。

※※※

当初已是错相逢,几为离筵劳玉笙。

九夜寒光惊怒雪,一杯薄酒酹荒城。

懒敲牙板听梅落,遍倚阑干望雁征。

解道江流石不转,再焚心字续前盟。

《京洛艺人抄》全文终。

怕特发爱舞

你是来取暖的还是来找压的

“愁城,我……”

半倚在书房竹榻上,鼻梁上夹着一副小眼镜的赵愁城,听见崔夜雪的声音,便稍一低头,两眼从眼镜上方边缘向门口瞥去。【画外音:其实,这是一副西域制造的远视镜。】只见崔夜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睡袍,长发湿漉漉地垂下,怀里捧着一只青瓷手炉,楚楚可怜地站在门口。

“什么事?怎么穿这么一点?”赵愁城丢下书,冷冷问。窗外正飘着雪花,北风带着哨子。

“我、我好冷哦。我的脚像雪里埋的生鹿肉一样。”

说完这个奇怪的比喻句,崔夜雪的脸就变得红扑扑的了,不知是被冻出来的,还是害羞。

“叫青衿陪你。”赵愁城言简意赅地说完,就又将书捧了起来。

“她们四个人挤到西屋的大床上去了。”

崔夜雪说完,委屈地抿起了嘴。回到赵府已经有半个月了,赵愁城却一直对她爱理不理的。崔夜雪经过了一番深刻反省,觉得小赵她还是在生自己的气,生当初在瘦西湖五亭桥不肯跟她走的气。没想到这个人的气量这么小。

“那就把熏笼点上,摆到被窝里。”赵愁城还是爱理不理。

崔夜雪的眼泪都开始打转转了。

赵愁城已经读了一整页,只见崔夜雪还是站在那儿瑟瑟发抖,就心中暗暗好笑,索性将书一合,“哗”地抛掷到书桌上,又将身体让到卧榻靠边一侧,暧昧地说:“这里很窄的哦。”

崔夜雪便“嗯”了一声,乖巧地在卧榻靠墙的那一侧躺了下来。

这本来是一人榻,当初崔夜雪刚到赵府来,第一晚便是睡在这里。故地重游,自然十分亲切,不等赵愁城帮她扯好被子,崔夜雪就侧倒下来,将头埋在赵愁城怀里准备入睡。却没想到赵愁城忽然用衣袖帮她擦拭起还未干透的长发来,不由得心里一阵温暖,有点爱怜地埋怨她道:“你呀,你衣服湿了,还怎么睡觉。”

“还说我呢,”赵愁城忽然又将嘴唇附在她耳朵边上,轻声道,“你自己的衣服不也被头发湿了个一塌糊涂。洗完澡也不先擦擦干。”

崔夜雪无言,耳朵被她的悄悄话弄得痒痒的。只好继续躺在那儿,由着她把自己的头发揩干。忽然她察觉到赵愁城的手移了个位置,这才发现背后的系带不知何时悄悄松开了。她刚想说什么,嘴唇便尝到了香喷喷的蜜甜味,是小赵常涂的口脂香味。她吓了一跳,本能地想推开她,却发现腰肢已经被牢牢抱紧了。挣扎两下,非但徒劳无益,相反,身上仅有的白色单衫就像一本蝴蝶装的书页一样被小赵从正面打开。锦被下的世界里,十七岁少女身体的样子就这样不再成为秘密。

好不容易,小崔终于用尽全力将小赵推了开去。“你、你做什么呀!”惊吓之余,小崔的声音都有些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