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将近正午时分。
芸香的汗水涔涔而下。
然而最后还是要跟着五娘回去。
入夜。麝香被五娘打发到外间去了。里屋只剩下五娘和芸香两个隔着一张小桌对烛而坐。
五娘：你是不是想今后就跟着配鸾小姐了？
芸香不置可否。
五娘：今天的事，我听说了。
五娘：你这个倔脾气。和我做姑娘时候差不了多少。
芸香依旧不响。
五娘：走吧，去洗一洗干净。今天身上沾了不少晦气。
芸香：五娘先。
五娘：五娘要疼疼你。
带着暧昧又温柔的表情，她从桌子下去拉芸香的手。
芸香猝然将手缩了回去。五娘拉了个空。
沉默。
五娘站起身来。芸香避在一边不看她。
吱——
桌子推到一边，地板刺耳的摩擦声。
芸香抬起头，盯着五娘，眼睛里没有疑惑和惊讶——是一双沉静的眼睛。
五娘的眼睛里，依然藏着灼灼的火焰——或许只是烛火的影子吧。
五娘拉住了她的手。
——跟我走。
浴室。光线昏暗。
请五娘回去。
芸香背对着五娘道。
面前是满盛热腾腾的洗澡水的浴桶，水面上破例浮满了红花。
五娘将干净的两件一模一样的单衣放在一边的架子上。之后，依序解除掉自己身上的装饰。发簪，发钗，耳环，臂钏，戒指，亵衣……
芸香避而不看。
五娘细细的脚踝走到她身后。随即，两手从后方绕向前，掣住了她的衣襟。
本能地挣扎，但五娘掣得太紧，手臂又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身子。
对不起。这些天，一直用这样的衣服羞辱着你。
五娘怜惜地说。
今天就这么冲了出去，被那么多人看了个遍……很不好受吧。
所以以后，再也不要这样穿了。
两手。用力一撕。
少女的身体裸在浴室温湿的空气里。
啊……
芸香惊呼，试图从五娘的怀里扭出来。
五娘紧紧从背后拥着她，吻住她的耳朵不肯放开。
第六章
吻。
不是落在唇上，而是落在耳垂上。
芸香恍惚了。没有恶感，也没有恐惧。与其说是恐惧五娘的行止，不如说她在恐惧自己身体的反应——她的耳朵不仅不在抗拒，相反，仿佛久旱的土地适逢一场春雨，有什么东西突然萌发，破土而出。
这是……
还未来得及向自己发问，五娘便吻上了她的脖子，仿佛捕猎的母兽咬住麋鹿的脖颈一般。
吻如雨下。
不、不可以这样。
置若罔闻，五娘拉住她受伤的手。拖入水中。受伤的手仍然被五娘捏着，不让它落在水里。
捏得太紧。伤口好疼。
耳边传来五娘的话。
——倘若伤口浸了水，这只手就不能像以前那样好了。
——所以，今天，就让五娘来……
五娘说着，手指又一次蔓延过芸香的身体。经行之处，仿佛风行草上，风吹草偃。起先芸香还并未意识到这些异状，等到她发现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身体……好难受。
西洋皂的细沫与花瓣沾满了两具女体。成熟的与青涩的。玉白色变成了好似醉酒的微红。
……一定是因为水太热了。
芸香睁开朦胧的眼睛，看见五娘妖冶的容颜，心竟然猛地荡漾。
这让她自己大吃一惊。
不对，这里有什么不太对……
是香。
芸香看见浴室的屋角里多了一只香炉。
从前就在书上看到有的香会让人神思昏沉无法自持。难道五娘是有备而来？
想到这里，芸香当即挣扎起来。像一条被网捕获太久的鱼那样迟钝地拍水。
水花带着花瓣溅到桶外。满地都是。
救命……
五娘不知何时已经绕到她身后，丰硕胸脯贴上了她的后背，将她的身体压在水下，只留下受伤的手在桶外，动弹不得，两手却恣意揉捏起她的身体来。
背部的厮磨与胸前的揉捏，腹背受敌，芸香越来越不能自已。
还有耳朵……脖子……那女人的舌头又来了……
呵！
——真是意外呢，只是一点香，就失态成这个样子……
背后，五娘的声音好像来自天外。飘渺混沌。
——救我……
混乱之中，芸香也不确定自己是否说了这个。
五娘的手指开始向下攀爬……
——住、住手！
芸香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但听到的自己的声音却十分细弱。
而且如此地……淫荡。
——不是要救你么？我这就是在救你啊。很难受吧，忍不住了吧。
说笑之间，五娘的手停止了下行。
（——别！）
芸香几乎用尽仅存的全部意志力才忍住了本能的一闪念，只动了动嘴唇。
一闪念间，芸香甚至觉得现在这样被五娘轻薄，总胜过白昼那场示众，衣衫无法蔽体，被众多陌生目光视奸。
竟然会有这样……下流的想法。
浴室里弥漫的淫靡香气，让身体开始积蓄一场反叛。
——哟，你自己看，捏一捏，是不是大多了？
五娘嘴里说着不堪入耳的言语。
这个妖精一样的女人……怎能就这样任她摆布……
然而芸香身体里特殊的感觉就这样越聚越多，几乎将芸香最后的一丝理智窒息。
五娘的指尖又撩上了她的腿……
（——姐姐。）
错乱中突然闪过一个声音。
银铃铛与蒲公英一样的声音。
白昼的竹帘，少女的援助，已故的母亲。
（……永言配命，自求多福。）
——离、离我远点！
这是少女第一次如此决绝的拒绝。
五娘怔住了，随后松了手。
哗。
芸香猛地从浴桶里挣扎起身来，甩掉身上的水珠，正视着五娘。
脸被蒸汽熏出胭脂色。白胸脯上都是指印，深红浅红。
死寂。
水滴从两人的头发上落下。滴滴答答。
蒸汽散开。
芸香哗啦从浴桶里迈了出去。
五娘竟然没有制止，只是两眼凝视着芸香的身体不语。
擦干身体，换上干净朴素的布衫。少女的身体终于被遮挡在五娘的视线之外。
理好衣襟，芸香回首道：五娘请自重。
水里的五娘神色如常。
深夜，两人并排仰卧在红绡帐里，当中隔了两尺的距离。
一张大被下，两人都醒着。眼睛睁得大大的。
五娘侧过身，一只手无声地攀爬过两人中间的龙须席。
芸香转过身，将背对着五娘。
那只手默默攀上芸香的腰际。正欲有所动作，芸香便坐了起来，一言不发。
五娘的手落在席上。
月亮移进窗子。龙须席上一片银白。
五娘问芸香：
你不愿意么？
不愿意。
嘴上拒绝了，芸香忐忑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