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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上欢(15)

五娘适时地将衣衫不整瑟瑟发抖的芸香搂在怀里。芸香还是不敢懈怠,低着头哆嗦着解五娘的下裳。五娘歪着头,盯着她的侧脸看。

五娘:芸香真是可人儿。

芸香停住了手上的动作,抬头,一对水气迷蒙的眼睛望着五娘的脸。

五娘:哟,自己还不知道呐。你这努力的模样,多可人呢。

芸香又红了脸。

五娘突然按住她的肩:芸香,你欢喜五儿么?

芸香含糊着答应了。五儿是崔五娘的小名,这是芸香后来才知道的。不想,五娘竟然比之前芸香含到她指尖时还要喜形于色,一对凤眼紧紧盯着:芸香,你说一遍。

芸香低头,含混地说:芸香……欢喜五儿。

五娘又将芸香推倒在供桌上,手肘撑在她身边,趴在她身上,眯着一对凤眼含笑道:芸香,你说,想和五儿在爷的供桌上干一辈子。说啊。

芸香将脸别到一侧不出声。

五娘见状,连忙晃着芸香的肩追问:不想?

芸香还是不说话。

五娘像个孩子似的哭了。

被压在五娘的身体下,芸香躲避不及。从耳朵脖子到肩膀都被五娘咬着。五娘一边吻着咬着一边哭。泪水淌在芸香的脖颈、肩膀与胸前。一边哭一边问:不就是干一辈子么,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说,你以前就不说……

芸香说不出口。她还对五娘抱着同情,虽然连自己都觉得这同情又可笑又可怜。她猜五娘在责怪的大概是死了的爷。这个整年不归家的男人。如果不是他让她尝了太多的凄凉,她怎么会沉溺在和贴身丫鬟的肌肤滥淫里呢——或许她正是把丫鬟们当成自己的替身,而自己是爷的替身,整日整夜地通过嘴唇手指和各种其他的东西来补过吧。

但芸香就是说不出口。“干”这样的话,她说不出。

自幼受到的家教就是如此:倘若周围有人说一两句稍微粗野的话,暮姨都会替她把耳朵捂上,匆匆离开。

现在的芸香可以忍受自己成为五娘获取慰藉的对象,但还是说不出这样的话。尽管五娘已经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做过了。

五娘猛地从她脖子上抬起头来,看着芸香的脸,又含泪郑重其事地问了一遍:想不想?

哭得梨花带雨,像个小女孩子。

芸香动摇了。毕竟……确实如她所说的那样做过了。

五娘将芸香的手按在自己的抹胸外面,眼睛饱含哀怨。

姑且代替死掉的爷,先哄一哄她,芸香想。

于是芸香点了点头。

五娘安静了。她起身,坐到供桌边上整理了自己的衣衫。

芸香困惑地看着五娘。五娘却只是看着一地狼藉不堪的碎片与供品,又看看一边的爷的灵柩,像在想心事。

——是和五儿干一辈子,不关配鸾的事,对么?

五娘说完转过头,冷眼看着供桌上的芸香。

苗头不对。

芸香陪着笑脸:五娘,您说什么呢?

说着也要起来,肩却被五娘按住了。

五娘捡起地上那件自己的丧服,也不看一眼,直接就丢到芸香身上。

——乖乖盖上,躺这儿等着。

第十一章

冷。窗还敞着。地上的月光像是白纸剪下来的一片,渐渐斜了过去。

芸香蜷在供桌上,缩在五娘丢给她的那件麻布丧服里。空旷的灵堂,只有她和那具死人棺材形影相吊。

树叶声仿佛风雨海涛,窗外廊下一阵盖过一阵,初淅沥以萧飒,忽奔腾而砰湃。从吱嘎吱嘎的窗格里涌进灵堂,吹得供桌上的芸香瑟瑟发抖。

然而五娘还是没来。她抛掉的灵位还在地上躺着。月光正斜在灵位上,正好映着爷的名字。芸香于心不忍,系好衣服,从供桌上下来,跪在灵位边上双手合十道了几声恳请原谅的话,才捧起来摆回堂前。又捡起香炉摆到灵位前面。

然而这样一来,芸香再躺在供桌上就有些不伦不类了。但她又惧怕五娘回来怪罪。思前想后,芸香还是对着灵位告了两声罪,重新蜷缩在供桌上。

时间一炷香又一炷香地过去,芸香在冷硬的供桌上翻转着酸疼的身体。风声如滔滔洪水冲过闸门,席卷淹没了整个灵堂,芸香躺的供桌就是洪水中央岌岌可危的孤岛。

芸香猜测着五娘是否就不来了。或许是回屋碰见了麝香,又和她纠缠了一会儿。倘若这样倒是挺好。麝香是真心欢喜和五娘在一起寻欢,方才五娘赶她出去的时候,麝香看着五娘一脸依依不舍,芸香就暗暗觉得对不住她。

再想想,从刚到五娘这里开始,麝香一见自己就是一副冷脸。看来这误会是根深蒂固了。孰知此之蜜糖,彼之砒霜。若是五娘就这样丢下自己在她那儿玩到天亮就好了。芸香想。

啊。来了。

从很远的地方,闹哄哄的一团。

芸香在朦胧中听见,空无一物的无限彼方,有什么吵闹的东西涌进窄小的灵堂。

好像道士设的道坛被打开了一个缺口,各路天兵天将一拥而入。

突如其来的压迫感。

腰背酸疼。芸香顿悟自己还躺在供桌上。门被粗暴地打开了。耀眼的光让芸香将头转到一边。那一瞬间她在模糊中看见了一个白色的身影。

她听见了女子的惊呼声。

是天亮了。有人来到灵堂里了。

“是谁干的?”

熟悉的声音。芸香瞬间被拉回俗世。

——是配鸾。

远处传来更大的喧闹:“二小姐,二小姐,你怎么跑得那么急……”

各种跑步声纷沓而来。芸香无处躲藏。支起身子,回头四顾,却绝望地发现灵堂的入口已经陆陆续续堵满了人。

有男有女。有人带着棍棒与绳索。

绳索?对了,今天是下葬的日子……

芸香慌了。

现在她才真正被包围在孤岛上。

满地狼藉的祭器碎片。供奉的瓜果。

自己才是最狼狈的,衣衫凌乱着,从脖颈到领口都是深红浅红的吻痕。

一位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女,面容憔悴,身上戴着重孝,站在人群的最前面,难以置信地睁大着眼睛。

芸香只觉得天塌了下来。

太荒唐了。

为什么五娘没有再来,为什么自己就那样糊涂地睡着了。这些问题都来不及再想。芸香不知所措地望着门口遭到沉重打击的少女。

她……该不会就是配鸾吧。

芸香之前只知道配鸾的背影和声音。

“小姐!二小姐……您不要紧吧?”边上的老妈子搀着那少女的手。

芸香头晕目眩。

“那死丫鬟是谁!灵堂糟蹋成这样!”

“打一顿,撵出去!”

众人的喧闹如冰雹劈头盖脸砸来。

芸香胃里一阵翻腾,觉得自己想要呕吐,痛苦地弯下身子。

她看见配鸾向自己摇摇地走来。整个屋子都在摇晃。好像江上颠簸的船。

太荒唐了。

芸香觉得自己在出汗。她在门口的人群中寻觅着五娘,希望她能站出来说两句。但半晕眩的她看着那些人只觉得都是一个模样。努力想要回忆起昨晚五娘走时都说了什么,似乎说到了配鸾的名字,但芸香实在无法回忆。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