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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69)

“你有觉得很冷么?”尚食其突然道。

巫致低头抿着喷香的鱼,默不作声。他整个人都熟了,也不知道如何发出声音,只感觉身边的这具身体热气腾腾,让他兹溜落下许多汗来。

巫致这个人呢,你知道的,身份高贵,在不周山上应有尽有,但美中不足就是多长了二两肉,且众人忽视了他的二两肉,使得他一出生就被指给了亲哥哥,所以巫致长大的过程中蒙受着极大的阴影,几乎从懂事起,就在叛逆期。但是这个叛逆又有什么用呢?该长的还是长着,该嫁的还是在他面前晃着,除了把巫劼磨成了一个好好先生,巫致的叛逆简直就像一个笑话——而且所有人都觉得他是蓄意为之,驭得一手好夫。只有巫致自己知道,自己在黑夜里默默坐在盘起的尾巴上夜观星象时,有多向往那片广阔无垠的天空。对,巫致就跟无数书写下美妙传奇的小姐们一样,心中渴望着……自由。

当然,也包括一场自由的爱情。和一个狂野的姑娘一见钟情,私奔到天涯海角,谈一场不讲明天的热烈情爱。

巫致握着那条鱼,手心汗涔涔的。现在他能感觉到一个狂野的对象,他的呼吸,而且是一份突破种族的不论之恋!多么符合他一百三十多年来的意淫!但是为什么!为什么又是个男的!为什么!

尚食其咳嗽两声,又问了一遍:“你有觉得很冷么?”

巫致咬咬牙,时不可失,失不再来,我们私奔吧,尚食其!闭上眼睛把头扭向一边,高高耸起了肩膀:“我冷!”

用你那火一样的妖族血统来点燃我吧!

尚食其站起来,随手凝出一把金刀,挡在他面前。他对着水天尽头涌起的黑雾笑了一声:“你快回去叫人!”

52、山洞

巫致吓得腿都软了,这黑雾起先只是远远的、看不分明的一线,不多时便像一张大网铺天盖地而来,发出渣渣呀呀的恐怖声音:“尚……尚食其你确定?”

“……要死!也要一起死!”尚食其一咬牙,果断把刀插回腰间,回头一手捡了鱼一手捉了他,转头就跑。

没跑几步路,两人猛地撞上什么东西,巫致吓得啊一声尖叫,以为后面又有劫道的,尚食其也一屁股坐在地上,摔得尾椎大痛。

“……时机不巧,日后再收拾你们俩!”巫劼出手扶正了自己的六寸檀木冠,然后把手一递。巫致听到久别的熟悉声音,不知为何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十分娴熟地把自己一抛,抛进了巫劼怀里。这一递一抛顺畅非常,显然是在不周山预演了许多年,巫劼几乎提溜着他的领子,脚下生风就往林子里跑。

尚食其坐在地上看得目瞪口呆,一拍屁股下的土:“怎么又来一双!”老半天才想起现在是什么时候,“喂喂喂!等等我等等我!”

巫劼身轻如燕,耍得一手草上飞,巫致被他提溜着就像一叶风筝,十分无辜,可惜嘴上还要念念有词:“追上来了!你是乌龟么乌龟么大乌龟!”

尚食其腿长脚快,御着气咬牙追上他:“他奶奶的你是谁啊!”伸手要去抢巫致。巫劼随手扛到肩上,让他摸了个空,“汝又是何人?”

“乳你个头啊乳!快把大爷媳妇放下来!”

“嗟!”巫劼气得面色铁青,飞行中踢他一脚。尚食其哎呦一声,翻了个跟斗在树上一撑,显然要搞个回马杀。巫致倒挂在巫劼背上,赶忙大吼一声,“后面!”

巫劼和尚食其回头看了一眼,背后的林间平地上兀自刮起了一阵旋风,一看那黑沉沉的颜色就知道大事不好,跳起来继续跑路。巫致闲来无事,不停地抽打着巫劼的屁股:“快呀快呀!”

巫劼扶着自己的檀木冠,无奈地应着:“哎,哎。”

三个人跑过山脚,尚食其跟在最后头,忽见一个洞眼,跑过几步又退回来,一个猛子扎了进去:“别跑了!进来进来!”

巫致拍着巫劼的屁股:“放下我放下我!”不待他松手就挣了出来,头朝地摔得鼻血横流,也是一撩宽大的裤子就往山壁上钻了进去。巫劼踉跄了几下,扶正自己的檀木冠:“ 堂堂巫族预备长老,今天还要钻洞不成?……哎呀!”话未说完就被巫致拽着袍子拉了进去。

里头尚食其正忙着搬一块巨石,等他一进来就把洞门堵了,那铺天盖地的渣呀声立刻就变得辽远起来。尚食其和巫致都是呼出一口大气,靠着石头滑坐在地。巫劼拍拍白袍上的灰,瞥着那劫后余生的两人,心中一团邪火,冷着脸把巫致也踢起来:“行要正。”

巫致朝他做了个鬼脸:“你最讨厌了!”

巫劼狠狠揉他的头:“怎么搞成这幅样子了?”

“都是你不好!”

巫劼哦了一声,笑起来:“到头来都是我不好。”

巫致这时候心里百味杂陈。巫劼这个鸟人显然过得很滋润,下了山踹掉了自己这个跟屁虫,满天下游历,不知偷了多少鸡吃,眼见还变胖了些,比不周山上还要喜气。他一袭白袍一顶檀木冠,青丝濯缨,爽爽飒飒地站在暗洞洞的山洞里,丰神俊朗得简直就要发出光来,若是被族中女子看到,又要夹道尖叫了呢。

再看自己,自他走后过得那是什么日子呀:成天尽心尽力看管他留下来的阵法,结果没用;被鬼族追得满屁股跑,遇上妖人;担惊受怕一路,还要被当做仇人谋杀;最后跟到妖族五敷城里,非但没有套出些惊天阴谋,反而把自己都搭了进去。现下风尘仆仆满目惊惶,还三天没有洗澡,若不是尚食其比他更脏,还给了他很多心理安慰,巫致简直当场就要哭出来了。

巫劼揉他头的动作变得温柔起来,从怀里掏出一把精致的檀木梳,按着他的脑袋给他梳头发。巫致一通乱跑,头发像是被火龙弹炸过似的四散打结,巫劼梳得颇辛苦,使力轻了顺不通,使力重了又怕他疼。巫致靠在他怀里,感受着那双修长温润的手在自己头顶的动作,也感受着自己三天不洗的油腻头发,第一次不好意思起来,傻愣愣地被他摆饬得前后左右不停晃脑袋,难得没有骂他啦。梳完了,巫劼又细致地帮他挽起了发髻,连带白玉簪都准备好了:“这样才像样嘛。”巫劼满意地拨起他的脸。

巫致却哭了。

巫劼倒也没有大惊小怪,只是比着拇指帮他擦眼泪:“怎么那么爱哭呢?”

“都是你不好!”巫致简直像是得了表扬一般中气十足,哇哇大哭。

“哎哎。”巫劼温柔地应下,捡了块略微干净的石头,把他夹在腿间。巫致这时候才敢确信他真是遇上哥哥了,这半个月来的委屈害怕一下子酝酿成了特别委屈特别害怕,什么雄心壮志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就一直哭,哭得差点背过气去。巫劼这时候就给他顺顺气,轻声哄着,时不时轻啄他几口。巫致哭得有点头晕,木愣愣的,平日里张嘴咬他鼻子的劲头也没有了,呆呆地任他亲,巫劼笑了一声,就含住了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