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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70)

“你混蛋!”亲完一轮,巫致攥着拳头擦擦嘴,抬头恶狠狠瞪着他。巫劼吼、吼、吼、吼笑起来,把他搂到怀里,靠在他的肩头说什么悄悄话,眼光却定定看着尚食其。尚食其靠坐在大石头上,手里升着一团火,勉强打起精神凶狠地瞪着他,巫劼这次倒笑得谦恭有礼了,只是两只手显然因为警戒而收紧,把巫致勒得大叫起来。巫劼嘴上哎哎应承着,却是把脚也用上了,恨不得显出原型把弟弟缠藏起来不予视人。

于是尚食其沉沦在第二番打击中不可自拔。

尚食其其时非常痛苦。他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年纪轻轻命途多舛,简直恨不得晕厥过去,好不用去看那两人、那两人……当年凤儿也是这样!

他不过是个刚刚成年、血气方刚的妖族人,他才五十五岁啊!日久生情不是十分普通的事么!他虽然花心但也没有不要脸啊,对待心仪的对象,从来不矫饰不掩饰,勇敢地大声说出来——如果需要的话他甚至可以唱出来啊,他可是五敷城第五届山歌大会的总冠军,号称山哥啊——所以说他是个多么淳朴正直的男青年!但是,但是在一旁默默付出的他得到了什么?他的一切报酬就是永远的在一边看热闹啊!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从前,当他还满心满念都是凤儿的时候,月孤大人就给了他不少的打击:一个小白脸,是吧,但是后来事实证明他强到不像人,又有个先来后到,尚食其还没有这么不甘心。但是这一回,这个巫人!巫妖世代死敌,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走上了一条雌雄不辨的不归路,拦路就跑出来个……你看他的模样!别的不说,穿成这样在外奔波还一尘不染的……

尚食其看看自己的大脚丫。他连双鞋都没有,脚趾上全是泥。

谁说穿鞋的怕光脚的?!

尚食其愤愤嗤了一声。站起来在洞中四处打量,原本想没事找事分散注意力,但是耳朵不自觉竖在那里,总觉得这两个巫人也许在背后取笑自己?不禁生了一肚子火。巫劼一直在喃喃絮语,巫致一开始还有动静,后来大概就在他怀里睡着了。巫劼抱着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尚食其瞎逼忙活。

这个山洞穴口小,走进里头却别有洞天,形状像个瓮,越过一块平平的巨石就直通入山里。尚食其和巫劼都是寻常游历在外的人,知道山洞不能随便进,谁知道里头栖息着什么魑魅魍魉。

尚食其借着火光跳上大石,往里走了一步,感觉脚下是湿的,冰冷的泉水涌到脚踝口。他心下一惊,下意识往大石旁边一照,只见上头绘着一片绿叶:不好!回头在巫劼的袍子上踹了两下。巫劼比了个嘘,定定望着洞口。

尚食其不悦:“干什么?!”

巫劼压低声音问:“有水?”

尚食其有意无意地挡在他面前:“做什么!”他看到那片叶子,就知道这个洞口通向汨罗池,平常该有族人看守。只是现下五敷城中人心惶惶,族人都赶到山中石室躲了起来,如果被这巫人摸得去……不能冒险不能冒险。

乘这个功夫巫劼已经把熟睡的巫致放倒在大石上,三两步轻巧地越过大石,低头在水面一抹。透明的山泉震荡了几下,发出金黄的纹路,然后显现出铜镜大小的画面。尚食其顿感稀奇,踩着水跟过来与他凑成一道,乍一看便吓了一跳:“这是谁?”

巫劼不答。

尚食其用胳膊肘撞他一下:“喂!”

巫劼无奈:“我又如何知道。”

53、真央

尚食其谑他:“你不是巫族的大人物么?”

“水行使言重了。”巫劼淡淡。

尚食其被他一噎:“你……你认识我?”看他蓦然间变得锐利的眼,不知为何有些恐慌,后知后觉感受到当场抓奸的窘迫,讷讷地低下头去,继续装模作样看那水镜。尚食其突然有了一种诡异的感觉,那就是他在巫劼面前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巫劼映照的地方就是洞口,此处地势平坦,不远处就是方才那条宽阔的大江,此时不知什么缘故,水往外溢,一浪一浪往山脚下冲,水中小渚已然被吞没了。那水透着一股白茫茫的水汽,最先的一潮头盖过来,立马结冰,后面再有潮来都是一瞬间结冻,一层一层的冰往上叠,简直要冲到堵牢洞口的石头底下。苍翠欲滴的丛林还尚不及凋谢就被冰封,好看倒是好看,就是瘆人罢了。

“到底是什么东西……”巫劼啧了一声。

尚食其顺着他的眼光循去,水面上百丈之外,有一个黑色的影子。方才还不明显,但是现下,两人都不自觉被那形状吸引了过去,明明天色比方才更暗了,而那影子比黑夜更黑。它像是一道烟,四围不定,飘飘渺渺,但那烟雾却比铁来得更为沉重和寒冷,尚食其和巫劼只是看着,便觉得毛骨悚然。

那影子微微一动,巫劼只觉得心头一凉,就这样对上一道冷厉的目光。那目光毫无神采,甚至称得上木讷,却让他无比恐惧,当下想把水镜收敛,却连指尖都动不了。这时候尚食其大喊一声“小心”,只见一道黑色的箭突然从水面一跃而起,直扑巫劼门面。尚食其眼疾手快将他扑倒,那黑箭嗖得一声掠过他的耳畔,撞在后头的大石上,噗地一声。巫劼这才回神,哎呀一声,忙着推开他,去扶自己的檀木冠。尚食其则跳下泉水,在里头摸来摸去,不一会儿冻得瑟瑟发抖地上来,抹了把脸:“没有!”

“他看到我们了。”巫劼思忖了半刻,将巫致叫起来,“我们得往里头走。”

巫致揉揉眼睛:“啊?”

巫劼将他的手从脸上扯下来,亲了一口,“醒醒了,小猪。”

巫致问发生了什么,巫劼摇摇头,含笑一如之前,巫致舒了一口气,“刚才做噩梦了……”把脑袋砸他怀里不愿意动弹了。

事实上巫劼心里却七上八下。他与巫致血统高贵,精神力天生在普通巫人之上,他从小又天赋异禀,自恃甚高,以他的修为,哪里有可能会被一道目光定住。那团雾定是鬼族的厉害东西。鬼族在不周山镜明台藏书中笔墨甚少,即使是他,也对它们一无所知,现下只有他与巫致两人,不好正面相拼的。当下就打定主意往洞里头躲。

不想尚食其却走到洞眼前,用力去搬弄那块堵门大石。巫劼不解:“你这是何为?”

尚食其用力想把那块大石推开,憋得面红耳赤:“你们一直往里走,到了汨罗池向我族大长老知会一声。”

巫致云里雾里,巫劼却一点就通。这里通向妖族汨罗池?五敷城人大多在那里避难吧?看尚食其的眼里也有了一丝欣赏。他脱下长袍盖在巫致身上,蹲下身替他系好袍腰,“小致,听见了么?一直往里走,告诉大长老,鬼族已经到后山了。”

“你不走么?”巫致一下子睡醒了,惊得跳起来,不小心踩到过长的袍脚,差点摔到水里。“混蛋你要在这种地方和那个混蛋一起死么!我、我情何以堪啊!不依!都是你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