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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67)

巫致擦擦眼睛,像只兔子似的从他怀里跳出来,在大尾巴上直起身。肩膀上的两株香花立刻脱落,巫致理理头发,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

“看你妈啊看!”尚食其怒火中烧,“你真的那么高么!”

巫致不得不在狭小的洞窟里拱着背,时不时磕到天花板,难为情地看着只到他腰际的尚食其:“我也不是很高啊……”蛇尾巴在身后甩来甩去。巫人女子成亲之前只能给一种人看到尾巴……巫致在心底呸了两声,我是个爷们!

然后听到背后追兵的脚步声,立即在洞窟中蛇形起来,跑得比尚食其还快。尚食其喂了两声:“往这儿往这儿!”

两人命大地跑出洞窟,石室看门人正在烤鱼,被尚食其下了一大跳。尚食其嘿嘿两声:“吃鱼哦!”吊儿郎当地逛到他面前一拳把他揍晕了,往洞里招招手,巫致捂着脸奋力扭动着跟上。

两人往后山外去,跑了整一个时臣才把五敷城远远抛在身后。尚食其抬头看看天色,明月西沉,东天发亮,突然停下了脚步。巫致嘿哟嘿哟扭了半天,丢了个人,傻乎乎地在几丈外转过身,不知所措的模样。

“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尚食其假装漫不经心地嘿呀两声,“我还要回去料理后事,你快走吧,否则等天亮了他们该抓你来了。”

巫致眼圈又是红红的,无助地摊着两手,立在大尾巴上:“谢谢你……尚大人。”

他其实很想问尚食其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也会被钉在那块石头上么,可是他没有开口。黎明前的昏暗光线让他看不清尚食其的脸——巫族人生来眼神就不太好,巫致还格外视弱——但是只是知道他站在那里,他的心就咚咚咚跳得很快,直发虚。他似乎也听到了对面传来的咚咚声,也许那也是尚食其的心跳。

意识到这一点的巫致在那里呆立了很久,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初晨料峭的风吹过满地花香,也拂过了他的尾巴尖,他觉得痒痒的,那种痒一路蔓延到心窝里。他不知道尚食其还在不在,应该是不在了,因为他的轮廓融进了黎明前的黑暗里。这寂天寞地的山野中,只剩下他一个人,但是他却一点也不感到冷,也不感到孤单。

巫致揉揉眼睛,随便从头顶折了根树枝,打算拄着回家去。这时候远山深处传来一声狼嗥,巫致吓得一个趔趄变成了人身,在地上打了个滚,灰头土脸的。

身后突然传来尚食其的声音,没办法地唉唉两声,“你能找到不周山么?一直往西边走就是了!”

“找……找不到呀!”

尚食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吧”,说着从树荫底下走了出来,吊儿郎当的。他走到巫致身边,把他捡起来杵在地上,叹了口长气。

“我送你到不周山吧。”

巫致笑得可灿烂了,嘴巴咧到了耳朵根上,看上去傻乎乎的。就算是月祁也没办法把嘴巴咧得这么大。

尚食其抓抓头:“那你家里人不会把我钉起来吧?”

巫致嘿嘿笑着:“不会不会!”

“那你要不变回大蛇吧,走得快一些……我能摸摸么?”

“呃这个……”

“哇卡你也太小气了!”

“好、好吧,你摸吧……”

“喂!我只是摸了一把!你不要缠着我呀喂!”

“哦对不起……”

那天一早起来,阳宸就懒洋洋地往旁边一翻,正好趴在月祁光裸的背上。浑身舒畅的阳宸闭着眼睛嘿嘿笑了两声,又要去猥琐一番,结果一睁眼就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吓得痿掉掉了——不,是真的痿掉掉了,赶紧推推月祁,一想又不对,把迷迷糊糊的月祁塞到背后:“老家伙!你做什么!”

七千岁的长老依旧是打座的姿势,飘在汨罗池里,灰白的长发统统飘起,看上去简直像是某种水生植物,头顶的光线全被他的头发遮了。长老淡定地眨了眨眼:“神使不必慌张,吾只是在洗头。”

阳宸面目扭曲,依稀可以听到岸边的少女们嘻嘻哈哈在嬉闹,水面上伸下一只只小手,卷起白沫来。爱干净的阳宸背后一阵麻:不会是泡了这老儿七千年的洗发水吧!

月祁醒来摇了摇头,一把把他拨到一边,摁了摁太阳穴:“大长老一大清早有何事啊?”

大长老动了动干瘪的嘴皮子:“二位大人在这泉水里,该好的也好全了,不该好的也好不了,今日可以出山。”

阳宸诶了一声:“你这老头儿,什么叫不该好的也好不了?”

大长老笑了一声,又对月祁说:“今日巫族有贵客到我五敷城中议事,可否请大人也屈尊共聚?”

月祁道了句幸甚,浮出水面的瞬间感觉身体很重,爬上岸的时候还趔趄了一下,被几个妖族少女们搀扶了,才勉强没有摔下去。月祁皱了下眉头,十分不快。

背后阳宸抹了把脸上的水,在少女们为他更衣的时候还是习惯性地抖了抖身上的水花,像是还在鸾凤身体里一样。他看月祁走在前面,伸手揪住了大长老的头发,那老家伙一本正经全身都是干的:“喂,老儿,我家……我家夫君腿脚还是不利索?”

大长老似乎眨了下眼睛:“魂魄不齐。”

阳宸揪得更紧了,简直要把他的头皮揪下来:“喂喂喂,不带这样子的吧?我们千里迢迢来五敷城就是为了补全魂魄,缘何我魂魄离体的都好了,我家夫君还是个跛脚的?”言下之意奴家日后可怎么做人?

大长老看了会儿月祁的背影,摇了摇头,说多给他做些好吃的吧。阳宸大清早的又被吓了一回,这下不止是卵子吓掉,一颗心都拎到嗓子眼:“不会吧,这就不行了?莫非我年纪轻轻身高八尺居然是要做寡妇了么?”

这时候大长老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里响起来:“魄为魂所依,魂为魄所养。你不过是魂魄分离,泡个两三天自然也就好了;但是你家殿下……三魂不全,丢了魂也就养不了魄,汨罗泉治不了他。你若是想救他,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内去寻北方玄元大帝,或是还有可能。”

阳宸没他这么厉害,捻声成线问:“七七四十九天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还是四平八稳,耐心好得出奇:“三魂不齐,人自然活不长久,待到余下的两魂散尽,恐怕连轮回都不做到。放在神族,便是你们说的天人五衰。”

阳宸愣在原地:我还真要守寡了?

又转念一下,七七四十九天,这怎么算?他是什么时候丢了那一缕香魂的混蛋!即使不算闭关的日子,他们下界也足有……阳宸掐指一算,惊出一身冷汗。

至多至多还有十五天。

他立马冲上去把月祁拉到一边,捧着他的手:“月儿,别管那劳什子巫妖开会了,我们去北冥!”

月祁笑骂声奇怪煞的:“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伸手梳理着他扎楞的齐肩短发,拨到耳后,“你就过不了清闲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