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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59)

少年的孤僻使得他与大多数人都疏远了。西红试过和他搭话,最后也痒痒而归。倒是月祁不止一次问过阳宸,那少年是谁。阳宸很不满意,有一天试探着问:“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

月祁的眼神追着少年:“嗯。”他说。

阳宸气得鼻子都歪了:“我说有你这样的么?你连装一装都不会么!”阳宸气起来就把他啄成个筛子。

月祁很无辜:“我第一次见凡人罢了。”

阳宸这才明白过来,他就没好好听过自己讲话。月祁就是这样,别人讲十句,他能听进三句就不错了。这种毛病阳宸倒挺理解,叫做“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度过了漫长的光阴”,外在症状比较多,归根到底都是这个毛病——比如说,放在他自己身上,就是但凡一点点慰藉都要飞蛾扑火,你看你看,连月祁这种不靠谱的人都喜欢上了;还有,就是成天停不下来地想跟人说话。阳宸这种时候就幸亏自己是只鸟,可以啾啾地讲话而被人当做是鸟叫,他有时候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嘴缝上。

月祁这时候突然回神了,“嗯”了一声,尾音上挑:“就算孤家喜欢他又如何?”他搔着阳宸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道,模样难得竟有些轻佻,看在阳宸黑豆子一般的小眼睛里,也是十足风骚。他咳咳两声,“月宫只有一个王后,那就是臣妾啦。”

44、汨罗

月祁哦了一声:“那后宫呢?”

阳宸蹒跚着在他怀里坐下:“没有啦没有啦。”

月祁又哦了一声,整夜整夜想着为什么呢。

他们在风和日丽的春天急着赶路的时候,巫劼坐在山夸父的肩头满地跑,而云赞的日子则过得不那么舒服了。在月祁思考着后宫的时候,云赞抹了把额头的血,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庞然大物终于轰然落地,终于露出了多天来的头一个笑容:“放赤金锁来,把它的四蹄锁上!”

四只赤金兽一低头,背上的赤金板滑开,抛射出顶端带着抓钩的赤金锁。其中一只的锁扣还卡住了,疲惫的云中人不得不用随身携带的器具上前修理。终于,赤金锁在四蹄上尽数缠紧,那土蝼嘤嘤地叫唤着,虚弱至今。

云中人的营地中生气了火,云赞拒绝了近卫递来的土蝼肉,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油纸,缓缓打开,里头是一段带血的破布。他把那块布呈在油纸上,放在火边仔细端详。那布料粗看很是寻常,只有握在手里的云赞才晓得,找遍凡界恐怕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云精织就的细密经纬,比他的军履还牢靠的阵脚,是上清天的神品。

这是一截袖管。他随身带了许久,希望没有串味。

他回头看了眼伏在地上的土蝼,深呼吸了两口,戴上了头盔。几名近卫看到他大踏步朝那吃人的怪物走去,不禁上来阻挠:“常吉士!常吉士!”

见他没有停步的意思,只好把早已耗尽精神、躺地就睡的术士们统统踢起来。术士们沿着四个方向躺倒,像是死去了一样。

“它没有眼睛。”云赞绕到土蝼前方。本该是眼睛的地方被白色的皮毛遮盖了,而且云赞知道即使把那些长毛掀起,底下也是老旧的皮肤。

“它只能用鼻子闻。”

背后的术士东倒西歪,不置可否。

“那它就能帮我们找到那个人。”

云赞握紧了那截袖管,回头看身后为数不多的残兵败将,又把眼光拉到术士们脸上。

“不管什么办法,让它乖乖去找。两天内戌辉号就会经过姬水平川,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两天之后,一行人带着辆大车终于赶到了五敷城。

五敷城是妖族的城市,而众所周知妖族人讨厌城市。他们更喜欢在树上搭窝,在沼泽里奔跑,或者在茫茫的冰原上套马赶狼,然后再搂上个妹子忧郁地看着日出,发出嗷嗷嗷嗷嗷嗷嗷的叫声——五敷城于是成了一个非常折中的城市。基本上月祁阳宸也看不出这是个城市,直到走到大长老休憩的“龙蝇居”,阳宸道了句到了,他们才惊觉已然穿行过整个五敷城到了宫殿区。此时他们也不能再绕回去游览一番,总是正事要紧,月祁便带着他烂的可以见骨的夫人去见了长老。

“我的夫人源魂离体,我将他安放在这只鸟的身体中,汨罗池可以帮他回复原状么?”

阳宸突然觉得月祁其实挺能忽悠人,掐头去尾,一桩携带着劫狱、招魂、私自下凡的惊醒动魄的爱情故事就变成了一场寻常事故,似乎变成了:哪天起来哎呀我夫人就魂魄离体了真是拿他没有办法啊。

大长老答应得出乎意料的顺利。他的须发皆白,长发盘缠在龙蝇居狭小的房间里,铺了满地。他说:“尊贵的客人,汨罗泉早已经准备好了,请。”

尚食其啜着一种妖族人很喜欢的茶水插嘴:“长老,你知道他们要来?”

大长老闭着眼睛盘坐在半空中,沟壑纵横的脸上显露出一丝笑意,看上去十分神棍。

阳宸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比如说他突然发觉自己浮出了鸾凤的身体,飘在半空中,月祁很好奇地看着他。然后他就沉沉地往那具……不太能被叫做身体的身体里落下去,一个天旋地转,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莫名其妙地发觉喉咙早就烂穿了,尸虫在那个洞里头钻来钻去。月祁赶紧回头当做不认识他。阳宸伤心透了。

但是再不好的感觉,也阻止不了他要重新英俊起来的心思,忍着强烈的羞耻感被两个清秀的妖族女子抬起,往城外走。尚食其这时候因为位分太低,被长老底下的人嘲讽着赶走了,大长老为了防止他跳脚赶紧把他叫去吃茶,走了老远还能听到尚食其的怒吼声:“身为妖族人我竟无缘得见汨罗泉!”

两个女孩子嘻嘻哈哈笑起来。其中一个说:“尚食其大人真是有意思极了。”

另一个说:“是呀,要不怎么是有文化的人呢?”

阳宸脸面朝天嘀咕着问:“有么?”

女孩子叹了口气:“我们妖族男人能连着说五个字以上的句子,就挺有文化了。”

“真是这样子的么不见得吧。”月祁盯着人家的胸。妖族姑娘不穿胸围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挺大,一进城到处都是晃啊晃阿晃啊晃的奶子,长胜无忌的月神颇有点吃不消。特别是当姑娘们习惯性用各式各样的纹身点缀乳胸,莫名其妙在月神身上施加了晕眩的效果……

阳宸冷笑,用漏风恐怖的声音斥道:“你平常最惜字如金了吧!现在怎么一口气不断地讲了十个字啊!你太明显了吧!”

姑娘们脆生生地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吓得阳宸赶紧让她们把尸体捧牢了捧牢了,他还要英俊地去惩罚他不听话的男人呢!

月祁被三个弱小生物嘲笑了半天,深锁了眉头不说话。他觉得自己挺可怜的。他刚才无意间瞄了一眼,就看到了阳宸掉在眼窝外要掉不掉的眼珠子,他觉得自己真的算是个不离不弃的好儿郎了……虽然内心深处十分想抛妻弃子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