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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3)

月祁看他一眼,“本来还想你撑到我赴宴归来。”

廉苍低头。

“也罢。”月祁并拢双指,滴落一滴血,“再续你十二个时辰的命。”

廉苍眼中一亮,随即面无表情道:“谢殿下。廉苍……不值。”

月祁点头:“孤家当然知道不值,只是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

廉苍不再抬头:“谢殿下。”

月祁朝那女子的剑尖走去,“你身为女子而握三尺剑,可知世上的武士当如何分作三六九等?”

女子哼了一声,高傲地扬起了下巴。

“血勇之人,怒而面赤;气勇之人,怒而面青;骨勇之人,怒而面白。方才王后提剑弑夫,廉苍脸色发白,已是骨勇之人,能敌万军于阵前。王后却色不变!”他一扣腰间玉佩,“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惊,麋鹿现于野而目不瞬,拔剑生死,悠然容与,那自然当是神勇——一介女流,却是神勇!孤家喜欢!”

说着,修长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王后有这神勇弑夫,可有这神勇担起孤家的月宫,做月宫中名正言顺彰明彰著的女主人?”

女子面孔抽搐不已,毫不客气唾他一口:“狗贼!你连谁是你的王后都忘了么!”说着两眼一闭,竟气得流下泪来,“公子,你这些年委屈求全,真白白便宜了这畜生!西红不中用,不能替公子杀了这蠢材……”

月祁被人骂得狗血淋头,倒是一愣,西红乘机脱出他的桎梏,又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一旁廉苍低眉敛目,假装不知。

而对面廊下不知何时倚了个人,懒洋洋地抱着臂,大概看了很久的好戏,看到此时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往袖口中摸出一片桃片糕塞到嘴里。

月祁抹了把火辣辣脸,皱着眉头望去,登时唬了一跳,退回廉苍身后,低声道:“这是谁!”

廉苍伏地跪拜:“掌剑宫人廉苍参见王后,王后金安。”

对面的王后来不及咽下桃片糕,朝着月祁春光灿烂地扬了扬手:“好久不见,殿下可还记得臣妾?咳咳咳……臣妾有不见者,三十六年!”说着懒洋洋地吹个呼哨,“殿下风姿不减当年,依旧是弱柳扶风的大美人啊……美人啊美人,快过来快过来!臣妾等了许多年,就等着侍寝呢!”

月祁瞪圆了眼睛,又退了三步,简直要退到门边上,暗地里踢廉苍一脚:“王后怎么可能是……?!”

廉苍闭着眼睛点点头。

“这不可能!”月祁看着少女戒备、男人戏谑的画面,简直要甩袖而去,“我怎么可能……”

“因为血盟化孕的缘故,三宫神王的妃宫一般都是男子,殿下的王后是男人并不稀奇。至于相貌身形……王后高大昂藏,相貌堂堂,也是一条,娶妻娶德,殿下您还是……”

“放屁!“月祁脸都绿了。

“王后入主后宫十余年,想来当年也是清秀可人,小鸟依人……”

“谁依谁!”

廉苍无动于衷:“殿下想想今日为何而来。天帝既然邀请王后与殿下同去,忤逆是万万不可的。”

“美人啊美人,你在那儿与人偷偷说些什么?就不怕我吃醋么!”远处的王后嚼着满口桃片糕,懒洋洋地继续调戏着他。

月祁只觉得比刚才听西红弹琴还头疼,甚是无力地甩了甩袍袖:“也罢也罢,你安排妥当。只要日落时候哄得他与我去一趟,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都听到了哦!”王后作势走近几步,“夫君好敷衍!”

月祁落荒而逃。

后来从廉苍嘴里听闻他说的那些污言秽语,简直一个头有两个大,心道:怪不得从前我疏忽他幽禁他,原来是有原因的——此等妃宫若是放出来撒野撒泼,这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2、赴宴【修】

日宫转至薄暮时分,月祁正好衣冠,出门踩着宫人的脊背,登上黑龙套轭的玉格。玉格比一般车架高三一有余,翠葆霓旌,车轼上雕着银流兽,四面垂下紫色重锦,连月宫清寒的风也吹不动丝毫。登车一望,左右带甲之士百十有二,夹杂着几位宽袍术士次第排列在云生雾罩的殿前广场,旌旗一路招摇到正宫门前。

月祁招来廉苍:“不必大动干戈,只是赴宴而已,这般布置关防,倒要人看出端倪来。”

廉苍于是选了十几个用箭好手,另置车马散在玉格周围,然后登车为其挽轭。那条老龙年纪颇大,身强体粗,虽然已经过了最好的年纪,但是黑色鳞甲依然在天光下反射着兵甲般凌厉的光。它见着月祁,很是熟稔,一边在前夭矫引车,一边用沉闷如雷的声音与月祁说话:“殿下好久不出门,可都憋死我们了。”

月祁掀帘的手一顿,回过头来和气道:“也不过闭关两个月。”

老龙嘿然一笑:“小的们性子毛躁,在后苑中哪里呆得住,前几日还有个愣头青一尾巴扫掉了碧瑶宫中的琉璃瓦,幸而廉苍大人宽厚,不曾有罚。”

“哦……”月祁转头去看认真驾车的廉苍,“宽厚得倒是他了。”

老龙大笑:“殿下毛躁起来,恐怕要掀了整个月宫的瓦当才作罢吧,啊?——殿下与那小畜生,可要意气相投!哈哈哈哈哈哈哈!”

廉苍斥道不得无礼,却见月祁若有所思。

他看看玉格上的旌旗猎猎,显是风紧,催促月祁赶紧到玉格中去坐,月祁却一转身,反倒在御座旁挨着他坐下,与老龙一来一往搭起话来。

“老龙啊,上次出游,孤家在路上看中了件宝贝,觉得赠予不动尊王作生辰礼,再合适不过。这几天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你倒帮我记一记,那宝贝是什么,在哪里?”

老龙唔了一声,于紫得发黑的天空中游走了数十丈:“凡界会有什么宝贝,殿下怕是记错了吧?殿下出了上清天,就被轮转的周天之气颠簸得晕车,吐了一整路,老龙我都不敢再走了。若不是阿蛮照顾着,后来又换上云浮人的飞舻,殿下恐怕半路便要被抬回来了吧?”

“凡界?阿蛮?”月祁喃喃自语,与廉苍对视一眼,廉苍轻微地对他摇了摇头。

“说起来,倒不见了阿蛮这小子。”老龙奇道,“阿蛮怎么没有跟着殿下回来?”

月祁短促地笑了一声,“怕是在凡界游山玩水。”

老龙摇头摆尾:“不可能!不可能!阿蛮的源魂虽不如殿下洁净,但也是上清天中人。神族入到凡界,哪一个受得了那浊气!他从来都是个憋葫芦,嘴上不说,心里一定也是想早点归来的!哎呀,还是早点把人接回来吧!”

“那你怎么不去接他?”月祁轻描淡写地笑。

老龙连声诶诶:“老龙年纪大了,出了上清天,也吃不住啊。何况殿下自己当初乘上浮空舟,就忙不迭地把老龙赶回来,现在倒怪到老龙头上来——莫不是殿下派阿蛮去做什么事,自己倒后悔起来了?”

月祁不答,笑了笑掀帘而入。

老龙挠了挠长须,“嗯……给上神驾车总是如此。殿下每每起个话头就故作高深,害得老龙夜里思忖着睡不着觉……这差事,折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