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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2)

廉苍颇为古怪地一笑:“殿下马上就会明白的。廉苍只不过是殿下的一枚棋子。棋子怎么对擘棋者下手呢?”

“我想也是——实在太弱。”月祁淡淡地扫他一眼,“我闭关之时可有什么异象?”

“异象倒是没有。要说古怪倒是……”

“说。”

廉苍以手指天:“就是这崇极天宫。殿下还记得廉苍前日说的话么?飞天大帝素来游离于三界之外,最后一次露面是星宫主百多年前登临践祚。但是现下……”

“现下他成日漂浮在我们头顶,真是让人不快——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月之前,正是殿下闭关之时。”

“嗟。”月祁松松一挥袍袖,背过身去。“不寻常处便有大阴谋。不可侥幸。”

廉苍躬身不语。

“对了,你从未与我提过,这月宫中还有个王后。这么重要的事,你率尔隐瞒,意欲何为?差点害得我在鸾凤面前露了马脚。”

廉苍跟上两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他的路:“殿下,这件事,廉苍也不知。或许应该说……殿下所知的,廉苍有可能知道;殿下不知的,廉苍全都不知。”

“你到底是谁?”月祁在他眼中看到了讥诮与放肆,却意外得并没有因此不快,只是按上了饰剑剑柄,“说。”

廉苍诡异地一笑,居然伸手去捉他的手,月祁冷眼看着,并没有躲。在冰冷的皮肤相触碰的一刹那,廉苍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然后自下而上解离作万千光点,汇成一条光路钻入他的手心。

月祁松开手,一滴血,浮在他托举的手心上。

他将那滴血托到眼前,眉目舒展:“裂神分血,原来如此。回来吧。”

不过一瞬,廉苍又低眉顺目地垂侍在他身边:“当日殿下归来亟欲闭关,只来得及裂神分血造出廉苍,将最后一点灵识注入廉苍体内,这里头没有关于王后的记忆。所以廉苍也是问了人后才得知殿下早已大婚十多年了。”

月祁抓住他的手臂,神色更重:“当时我伤得重么?有多少人知道?我注入你体内的记忆里,有没有说是因为什么事情,导致我现下记不起从前的事?我当初会裂神分血,应该早已料到会失去记忆,怎么不作好万分准备呢?”

廉苍深深地望了他一眼,继而低头:“廉苍不知。”

“你还有几日寿数?”

“不到半日。”

月祁叹了口气,“走吧。”

“嗯?”

“去见见王后。”月祁走上复道,“这殿中一个外人也见不到。原本以为还有你,能与你说说话。到头来却只是自说自话,真是寂寞。”

廉苍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走出了屋檐。他看到前头的月祁抬头,盱着眼睛看那太阳喃喃:“是我忘记了么?我倒不知阳光原来这样温暖……”

过了复道也就出了主殿。月祁虽不记得前尘往事,见到月宫中的清寒景致,却觉得似曾相识。只是他素来倏忽王后,两人颇费了点周章才寻到王后居处。那里宫墙低矮,爬满青苔,似乎荒弃很久了。墙角摆放着的承雨缸也缺了一角,月祁伸手一摸,冰润入骨,盛着的是一汪蓝田冰玉。冰玉中抽出了一株枝干遒劲的桃花,扶摇而上探进宫墙。有人在桃树下挑琴,与他隔了一堵宫墙。

月祁一拍手:“好。”

“苦涩高悬,颇有古意,想来是大家的传承。”廉苍恭敬却又淡漠地附和。

“嗯……”月祁点头,“孤家的眼光,自然不会有错。”

一个上了年纪的宫娥在门前执帚扫阶,刚赶跑了几只叽叽喳喳的麻雀,便看见一袭纯白的衣袂在眼前晃荡。想来她久不见外人,此时竟惊退几步,顺着来人的腿、腰、肩望上去,最后停在似笑非笑的唇前。

她脑子里“嗡”一声:来寻王后的必不是普通人,但这样清贵的公子倒也不曾见过。更奇怪的是,这位公子她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人来人往的前殿曾有一个错肩。

“王后……他不在。”

“她让你这么说的?”月祁笑骂一句,却径自绕过侍女,撩起袍摆用力一振,抬步踏上青石台阶。里头,清凌凌的乐音大片大片地倾覆而来。

刚踏入门中,廉苍突然从后头扣住了他的肩膀,就在那一刹那,数道金光激射向他的门面。月祁袖手不动,只微微垂下眼帘,廉苍飞速上前袍袖一卷,将金光敛在大袖中,在他面前张开半透明的禁制,全身紧绷地面对着树下抚琴的女子:“好大的胆量!居然胆敢行刺殿下!破军王在此,还不跪下!”

女子形容尚小,眉目中却颇有几分男儿才有的英气,听闻此话,坐在原地全神戒备,双臂上缠着的赤练高高扬起,无风自动:“笑话,月宫无论何时都在月轨之下,月力最胜,即使日宫不动尊王在此,要动他一根头发,也是自寻死路,试问谁能行刺得了他?”

廉苍微微放松了禁制:“你知道就好……”

那女子却连他说话的时候都不给,突然抱着琴浮到半空中,杂乱无章地胡乱弹拨。那曲子十分妖邪,引得廉苍头晕目眩,面前的透明禁制纷纷龟裂,不出一呼吸间爆裂成千万碎片,反扎进他身体中!

“去死!”女子低喝,赤练如电般越过廉苍肋下,如游蛇一般缠住月祁的四肢,继而把他整个裹挟了起来。

廉苍瞳仁一缩:即使只是与赤练堪堪擦肩,那阳火也迅速透过衣物烧灼了皮肤,若是加诸月祁之上……他当即用力握住赤练。只是那阳火十分霸道,转眼间化掉他一层血肉,廉苍目眦欲裂却还是不肯放手,拼了命在身后又重重叠叠加上几层禁制。

那女子洋洋得意:“就凭你!你回头好好瞧一瞧,你家主子早被我缠住了!”说罢,用尽浑身气力将赤练往后一扯,火烫的布匹立即如刀锯般削下廉苍半个手掌,露出底下已呈焦褐的手骨。这下即使他再不怕疼,也握不住了。

站在他后头的月祁自被赤练从头到脚裹上之后,就全然没有做劲道,甚至眉毛都不曾抬一下,此时被赤练牵扯着一头撞在廉苍身上,斜斜飞了出去。女子原本还得意非常,以为传说中的破军王也不过如此,此时看着越来越近的身影,倒是乱了手脚,一个收势不住,就被月祁撞了满怀,两个人一起跌在房顶上胡乱滚动了几下,顺着屋檐摔在芳草垫里,腾起几株乱花野草。

月祁完好无损地抬起身来,眯着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女子再是大胆,也只不过方及豆蔻,被这样一双清凌凌不食烟火的眼深深深深地望着,当下红了半边脸。只是当他一手按上她的胸、一手搂上她的腰时,少女情怀又被英气压了下去,抬手就狠狠刮了他一耳光,踹开压在身上的人跳到一边,虎视眈眈地从赤练中凝出一把淬火剑,不客气地指着他俩。

月祁从地上站起来,抹了抹脸颊,似笑非笑地走到廉苍身边站定。廉苍扶着右手,神色已平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