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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26)

“我们此去……是奉云中君之命,寻找创始之初为盘古大神所封印的……混沌!”

庶吉士喘了几口气,脸色比哭还难看:“常吉士,这……这……”

云赞何尝不知。

他接到任务的时候,又何尝不是这副模样。

当时云中君直接把印信、令剑封着火漆送到他家中,连进宫直述的机会都不给他,直接赶他上船出港,就是志在必得意思。

“所以我才多加隐瞒。全船三千将士,若是让他们都知道……恐怕军心动摇。”

庶吉士浑身发冷。

混沌……

开世之初,混沌育盘古大神。盘古大神开天辟地,清气浮而为天,浊气降而为地,混沌囿于九幽,被盘古留下的强大禁制——地元八维所封印。此后,上清化日月星辰。地力生五德阴阳。混沌生阴邪死气。凡亿万年,遂生万物。

所以万物的源魂有上材、中材、下材之分:得上清之力者为神,得地力五德者为神将,得阴邪死气者成鬼。

但即使是黄泉鬼道,都惧怕纯粹的混沌。

那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那也是一切结束的地方。

那是连盘古大神都无法彻底消灭的巨大力量……

他们可以驾驭得了么?

庶吉士仿佛已经感觉到了那比黄泉更加阴寒的气息,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云赞按住了他的肩膀,勉强笑道:“事情其实也没有这么糟糕。大君告诉我,混沌现世,并非易事,现下已经……已经被盛放在了非常强大的禁制中。我们只要找到安放混沌的容器,带回帝都即可。此外的一切事,都不用管。”

来自长官的安慰让庶吉士打了个冷颤。

疯了。他想。

大君一定是疯了……

临出门,庶吉士突然单膝跪地:“常吉士,在下还有一事相问……这混沌,是不是与月神有什么关联?”

云赞审慎地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知道。只是大君吩咐,要寻找混沌,就要寻找月宫的那个从人。”

“可是月神乃我族正神,私自扣押月宫中人,是渎神啊常吉士……”

庶吉士此言刚说出口,就猛地一震。他想起来在帝都时候听到的传闻,说帝都上层有不少人供奉淫祠,不禁一激灵:“莫非……莫非连大君都开始供奉淫祠!”

“住口!”云赞突然拔剑,“谁允你口出狂言,侮辱帝君!”

庶吉士看着悬停在颈边的赤金剑尖,瞪大了眼睛:“常吉士息怒!常吉士恕罪!”

云赞失态地冲红了眼:“你给我听好了,我族正神,只有云中君!我族神兽,也只有鲲鹏!月神从来高不可攀,月神为我们做过什么!若帝君改宗,月神就什么都不是!”

庶吉士赶紧叩头:“在下知错!在下知错!——只是常吉士,现下月宫神使下凡,是否也会与此事有关?”

云赞踱了几步:“我也正在愁这件事,所以才会说,比起妖人,上清神使才更为棘手。现下留也不是,放也不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但是你听好了,我们纵是弑神,也要完成任务!即使月神在此,只要他胆敢阻挡帝君的大计……”

庶吉士拼命点头:“在下明白!在下这就去安排人手,监视那两拨人马。”

云赞终于平静下来,收剑入鞘:“万事小心。若是没有异动,我们也不要太大惊小怪,到时候误了大事。”

庶吉士走出房门的时候仰天长叹。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帝都要建造戌辉号。其实,云中族只有两种制式的船只,一种是飞艟,十分庞大,一次可载上万人,比稍小的浮空城都要大,但是运行十分缓慢;另外一种就是较小的飞梭。此次帝都建戌辉号,可以说是创制,速度与飞梭不相上下,舰载力却是飞艟的三分之一,但云中君一丝视于人前的意思都没有,从码头直接起航,保密工作做的滴水不漏。虽然表面上,戌辉号只是寻常规制,暗地里,所有的赤金板都加固过,配备的术士比士兵还要多,补给等级是全甲等——当年只有出战的旗舰才有此等规格。据说所有浮空城都接到军令,凡戌辉号求援,倾一城兵力也要迅速救援,决不可怠慢……

一切的一切,在今天都有了答案。

如果戌辉号真的能为云中族带回创世之前的混沌,那它的意义,会比单纯创造出轻便又有极大舰载力的飞舻要大得多。

虽说如此,庶吉士却依旧狐疑着:混沌……这真的是凡人可以触碰的力量么?

他第一次对帝君、对军令,如此怀疑……

云赞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看着壁炉中燃烧着的海贝,突然有些痴了。他沐浴更衣,走到中央甲板上,抽出剑插进大方鼎的兽头中,拍了拍手。

随船术士经过这几十日的飞行,都知道他的习惯,此时悄无声息地上前,点燃大方鼎中的鲸油。这种处理过的鲸油即使在雨天也能平静地燃烧,此刻腾起高达一丈的火焰,映亮了整个中央甲板。侍卫官安静却迅捷地将拉拢帷幔,在四角点上熏香,把他和一干术士围在里头。

云赞右手按上左肩,因为穿着矜衣,本是飞廉兽头的咬肩处只有一头湿发:“开始吧。”

术士得令,盘腿绕着大方鼎依五行阵势坐下,默念术法。

不一会儿,大方鼎中的火焰渐渐变成青色,不住地颤抖着,似乎有许多人牲在其中舞蹈。

云赞向来冷静自持的眼神映着那火光,变得温柔起来。

有一瞬间,他突然上前两步,朝那青火伸出手去:“大君!”

术士闭着眼睛,只管维持结界。

他大概知道自己的失态,笑了笑推后两步,躬身一礼,“大君,巫人可能已经感受到了……那东西带来的剧变,但是知道得有多清楚,现在还不晓得……是,是,云赞明白。妖族人?妖族人还被蒙在鼓里……哦?哦!大君英明!对,不过还有待周密的计划。巫妖两族世代为仇,应该不难……嗯,嗯。对了,在下怕的是另一桩事,今天,有上清神使登船,领头的是月族,带着一个日宫中人,还有崇极天宫的天使鸾凤……”

此后一大段时间里,云赞都侧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着青火,时不时嗯两声,但近旁的侍卫官偷眼,却什么都没有听到,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原来是这样么?……云赞明白了。”他点点头,“大君发话,云赞自当遵命。只是如果他们不肯就范……嗯?”

这一回云赞很快就露出了微笑。他笑起来其实很英俊,那些凌厉硬朗的线条瞬刹褪尽了杀气,变得多情开朗。

“既然星宫与大君在上,那云赞便没有后顾之忧了。”他说着,整个人又上前一步,几乎离那火光只有一寸远,额前的发都被烤的焦枯卷曲。那双素来凌冽的眼睛盯着青火,显出痴态,伸手抚着大方鼎的边缘,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肌理。

他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轻唤:“云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