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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17)

月祁把她从地上踹起来:“行了行了,把那恶兽拖出外头,再在房间四角点香!”

西红收放自如地抹干净泪痕站起来,手脚麻利地干活。月祁皱着眉头,一瘸一拐地用脚步丈量殿中格局,踩下点香的位置,西红点燃之后乖乖跟在他身后,腼腆温柔地笑起来:“奴婢、奴婢就知道殿下有办法!”

月祁听着她抽鼻子的声音,只觉得有其主必有其仆。

他四下一打量,见房梁上垂下洁白的帷幔,一挥袍袖,帷幔层层叠叠地落下来,刚巧在他的手肘上。他撕开几匹递给西红,“找些棍棒,把白布缠在上头。”

西红后知后觉地退了一步,牙齿打战得咯咯直响:“你是要……招魂?”

“你还有别的办法么?”月祁轻描淡写,“源兽只吃魄,不吃魂。只是没有魄,人也就死透了,现在他的魂大概是赶着去投胎。只要你家主子没早早投入畜生道,总还有救。”

西红柳眉倒竖:“你……我家公子断不会投畜生道!”

月祁不理睬她,把白布一股脑堆她胸口。

西红走了几步,又折回来,戒备地偏着脑袋望他:“招魂……招魂可是大忌!你……你真肯为我家公子犯忌?”

“快去啊!”月祁大怒,“等着人来抓现行啊!搞不拎清的女人!”

西红吓得屁滚尿流,跳起来夹着尾巴逃了。不出半刻便颤颤巍巍捧着新制的招魂幡回来了,显然是迫于他的淫威。月祁早已布下招魂阵,剥下上衣袒露出右边胸膛与右手,开始吟唱:

绿兮衣兮,

绿衣黄里。

心之忧矣,

曷维其已。

绿兮衣兮,

绿衣黄裳。

心之忧矣,

曷维其亡。

……

西红睁大眼睛站在阵外,一边守卫着殿中结界,一边睁大眼睛,看着蜡烛渐渐从安静燃烧的明黄色变成不住微颤的青白色……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那是玄冥的颜色!几乎同一时间,她听到了黄泉道中的万鬼尖笑,还有那透骨的寒意。

之后,那火光越来越清浅,颤抖得也越来越厉害,无风的室内,焰光竟然猛的一窜,伏低之后四角缠连着扶摇而上,将招魂阵整个转着圈包围起来,直直包缠到房梁,吟唱声完全被鬼笑声压了下去。

正在这时,殿外“哇”得一声,鸾鸟探进头来:“这是……这是……”

阵中刹那白光一现!那无色的光焰如此猛烈,以至于西红甚至来不及抓住鸾鸟,只能背过身闭上眼睛。背后,魂幡猎猎作响,似乎连窗檐充作的旗杆都啪嗒一声折断了。

外头等着的黑龙只见到一道白虹贯日,如雷电一般劈在静思殿上,不由得心中一颤。这样的异象……

浓烟过后,鸾鸟咳嗽着扬起脖颈:“居然……居然招魂……来人……啊!啊哦哦哦哦哦哦哦!”

西红就地一滚狠狠掐住它的脖子,“再叫,我可就不客气了!”

“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哎呦……吾不出声吾不出声……”

“小心!鸾鸟皆心意相通!”阵中央传来几声咳嗽。

西红抬手,毫不客气地把鸾鸟揍晕,这才有时间抬头看看。殿内,魂幡铺了一地,从洁白的素绢统统变成了焦黑的东西,上头还有奇诡的花纹在流淌,不似上清天的图腾。他家主子满脸血地飘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望着满脸血的月神。

“疼死我了!你怎么才来!”阳宸的魂在半空中飘来荡去,因为心有余悸而显得特别暴躁,“那源兽把我活吞了!真是疼死我了!疼死我了!你看看,浑身都是血!”

“你来得倒真快……”月祁抹一脸血,都是幽冥的味道,腥臭不可闻,“迫不及待啊。”

“我第一次源魂离体,就在附近打转!”阳宸作势要推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透了他的肩膀,不由得灰心丧气地回头看看自己缚在虎睛石的身体:“现在怎么办?”

“回不去的。”月祁无情地打碎了他的幻想,“你的身体已经没有魄了,活不过来,魂自然也进不去。”

“我就成天这么飘着?飘个四十九天我就灰飞烟灭了!还不如去投胎划算!”

“总有办法的……先在孤家袖子里住上一住?”

“不要!才不要!”

“也是。你这么聒噪。”月祁难得没有一意孤行,“是得给你个身体住一住,否则动不动就灰飞烟灭可就不好了。”

然后咦了一声,低声道其实灰飞烟灭也没什么不好,妃宫这种人……

“你要休就休,不要杀人灭口啊!”阳宸吓得血红底下一片白,“我把正宫的位置让出来就好了!夫妻一场啊!夫君!快给臣妾找个身体嘛!快嘛!”

不止月祁浑身鸡皮疙瘩,鸾凤也被他嘛嘛得从西红鞋底下仰起头来——西红图方便,用脚踩着它的脖颈。

月祁又头疼:“不过此处不宜久留,你先到孤家袖子里来,到了凡界孤家再给你找个……”

“你们要下凡!”鸾鸟顾不上自救,大吃一惊。这一偏头,一下子对上了月祁的眼睛。

“……合适的身体。”月祁把话说完,突然缓慢地一扯嘴角,刀伤下的笑诡异得了不得。

鸾鸟咽了口口水,和阳宸一同尖叫起来……

又是一道白光,阳宸只觉得天旋地转,再睁眼时,看到的就是西红目瞪口呆的脸——他还从来没有发现他的侍女如此高大威猛力不可挡过。

身前响起脚步声,毫不留情地揪起他的脖颈把他提溜起来,阳宸被动地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

“妃宫啊妃宫……你可要好好压制住鸾鸟,不要让它醒来,听到了么?鸾鸟的魂一旦觉醒,全天界都会知道我们的行踪。”说完把他塞到西红怀里,颇折损了几根羽毛,随后便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外走。

“等等!”阳宸还未适应身体,说话及其困难,“殿……殿下!”

“还不走?”

阳宸艰难地回头,看着虎睛石上的身体:“殿下带……带走我的身体啊……”

“累赘。”

“殿下!这怎么是累赘呢!这怎么是累赘呢!那可是、那可是臣妾让殿下欢愉的利器啊!哪天说不准就能修好!”阳宸哀鸣,却发现这幅声音实在是像阉人,不由得更是后怕,“殿下!臣妾……臣妾那副样子……多英俊啊!看着多顺眼啊!殿下有什么难办的事……臣妾还能帮殿下去处理!现在这傻鸟哪里配得上殿下的花容月貌啊!”

“蠢材!”月祁嫌弃至死,“孤家才叫英俊!你长得跟源兽他儿子似的!源兽还真舍得吃你!”

虽这样说,却一抬手,阳宸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拉力,一下子把他拉到月祁怀里。背后,虎睛石上的锁具啪嗒一声掉落,西红在原地愣了愣,才欣喜若狂地奔回去,将那没了生气的尸体从地上搀起来,一步一步扶着往外走。

刚走到外头,就发现崇极天宫像是睡醒了的巨兽,到处都是人声。天已入暮,抬目尽是打着火光的人流在往静思室涌来。阳宸全身的毛都不受控制地竖了起来,月祁被他刺得难受,“慌什么,收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