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全天界都知道孤家是个受(11)

“你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阳宸紧张,“谁可以把你伤成这样?”

月祁过了一遍,心法没有错,应当是身体的缘故,苦笑道他也想知道。

阳宸难得凝重地拧着眉头。昨日月祁与他说的时候,他知道严重,却不觉紧迫,如今看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让他放心不下。他不要月祁出事,他才刚刚扬眉吐气,他不想月祁出事。

“停!停下!”阳宸敲敲车壁,认真对他说,“你这样……我们还是缓一缓吧。”

廉苍在外头叫了声殿下,尾音微微上扬,是询问的口气。

月祁淡淡道无事,走吧。

“就因为孤家的身体也许不行了,所以化孕倒成为亟不可待的事情,即使崇极天宫中再有鬼祟,要冒再大的风险,孤家也要传承神王的血统,这是孤家的责任——孤家再问你一遍,你可愿意?”

阳宸将他扶坐在榻上,握住他的手一拍胸口:“我反正一条烂命!若是真能生出个好小孩儿来,倒也算是一桩功业。只是……你如何看得上我?我几乎只是个废人,你要化育世子,我不是个好人选。”

月祁高妙道:“有我就可以了。”

阳宸道殿下的脸皮也不怎么薄,然后抱着他安放到卧榻上,让他枕着自己的腿,催促他再休息一阵。月祁昨日精神不济,被他抱着还真养了一会儿神,到崇极天宫外才睁眼。

这次玉格停在东宫前。东宫里种满梧桐,鸾凤齐飞,在前头引车的正是上次那只鸾鸟。它一见到廉苍便趾高气昂的,只是遍身的红出卖了它。鸾凤又心意相通,引得身近的鸾鸟也陪着它一道红,不是搔首弄姿就是羞羞答答,很是惹眼。西红一边玩弄着自己的赤炼,一边在玉格前取笑廉苍。

廉苍目不斜视,伸手要扶月祁下车,阳宸却兴致高高地从上头跳下来,回身搂着他的腰把他抱下来。廉苍眼见两人往宫中去,抢在月祁前头跪下:“廉苍有一事相求。”

月祁让他说,他看看阳宸,沉默不语。

月祁会意,与他走到一株三人合围的梧桐树后:“现在可以说了。”

廉苍依旧跪下,沉默良久,缓缓道,“今日午时,这世上再无廉苍。”

月祁平淡道:“不要说你,孤家也并非不死之身。”

廉苍膝行上前:“殿下!廉苍并非贪生怕死,廉苍只是有心愿未了!”

月祁嘴边的刀伤微微一挑,似乎是笑了。

廉苍顿首:“所以……殿下!殿下要与王后化孕,介时只要取殿下体内的一滴血,廉苍也是殿下的骨血……廉苍想要活下去!”

月祁点头:“你不光是想活,你还想做月神。”

廉苍坦荡:“这并非廉苍所愿。只是这是唯一的办法,廉苍无从可选。”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廉苍顿首不语。

“你将那苍山古玉还给不动尊王,几乎出了大岔子。”月祁转身便走。

廉苍在后头磕头:“廉苍按殿下所言,拣出库房中最名贵、藏得最好的一件送过去,不知何错之有。”

月祁顿住脚步,回头指着他笑骂:“就是这种死心眼!放在脸上,就是张死人脸!也只有妃宫这种无时不刻不在作怪的人能救你一命!”

说着拂袖,将廉苍敛入袖中,随即叹了口气,伸手看着掌中的那一滴血:“廉苍啊廉苍,孤家的儿子全随你,那可怎么办。”

不远处传来阳宸不耐烦的声音:“殿下生不生了!到底生不生了!廉苍大总管怎么这么多事……诶你这小鸟,你啄我做什么!我身上没有酒,没有酒!”

月祁回身,与他一道朝林木深处走去。

“廉苍大总管呢?怎么不见他?他一刻见不到你就要喝奶的。”阳宸抱着脑袋吹着口哨。

月祁不答。

东宫几乎全是各色林木,中多珍禽走兽,即使是初升的阳光中也驱不走草木清凉。越往里走,林木缠结得越是厉害,两人索性浮到半空中,踩着枝桠继续往前,不一会儿脚下就形成了坚实的木质平台,已然依稀勾勒出宫殿的样式。

两人缘着榕树盘旋而成的阶梯登上二层。鸾凤在前引路,有意无意地问廉苍去哪里了,要不就是廉苍哪里去了。阳宸对小姑娘也嘴毒得很:“好你一只小鸟儿,难道还想嫁给我月宫大总管?”

鸾凤反唇相讥:“某些人成日耍流氓,明明藏了酒还小气得不给别人吃,也厚着脸皮与破军王化孕世子大人!耍流氓!真小气!”

月祁啧了一声,一人一鸟都闭了嘴,往木质的宫殿深处走去。这里充满着寂静与冷香,榕树长得密集粗壮,早已没有任何光源,阳宸随手点亮了一片叶子拿在手里,在树木搭作的迷宫里跟着鸾凤穿行,最后走到最高处的小阁中,风景一览无余。

飞天大帝早在窗边等候,此时回过身来:“啊……那就开始吧。”

8、胎元【修】

阳宸和月祁都是在东宫中出生的,但是月祁成年后见过飞天,阳宸却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昨日宴席上听他说话,以为他就是个糟老头子。谁知定睛一看就吓得惊退一步,之后忍不住在月祁耳边偷偷道怪物!怪物!

月祁心下一沉就催动禁制,把他疼得死去活来,又偏偏不能出声,捻声成线传入他心中:我说得又没有错!你看他那张脸……不,他根本就没有脸!长得跟坨泥巴似的,还在脸上流来流去,他是沼泽么!

月祁大叫不好,飞天大帝已经若有似无地向他的方向扫了一眼——虽然他也没有五官,不太清楚是怎么看、用什么看的——然后低下头去,当然,这也只能自己琢磨。要观察飞天大帝,看是没有用的,听也不怎么有用。幸亏他现在知道他们的难处,慢慢学着在身体外套上衣装,只是听说还不大习惯,有时候走着走着就瞧见地上落了整套衣裳,天帝却杳无影踪。

月祁赶忙向他请罪:“妃宫心直口快,其实并无恶意,还请陛下念他年纪少幼,不要见怪。”

“不会……不会……”飞天大帝哈哈干笑了两声,然后便垂着头没了下文,看上去果然很消沉,月祁也不知道如何安慰。

飞天大帝的源魂与他们都不相同,他不同于普通神族感应星辰,也不同于神王直接就是媒介,甚至不同于世间万物从有形之物上得到力量。他的源魂是盘古大神与时间之神所在的“无”。能从无中生有,无人明白那是怎样一种神力。所以飞天大帝在这世上,始终是一个另类的存在。即使是外表,恐怕要说像什么,也只能说像雾气笼罩下的混沌。

或者如妃宫般干脆的话,就是——一坨沼泽中的泥巴。

思及此,月祁大叫不好,飞天大帝却幽幽道,朕已经习惯了。

阳宸一愣,眼珠子转到眼角与他偷偷对视一样:“他……他能知道我们在想什么?”

飞天大帝干笑了两声:“离得……近了,能听到……一些……啊哈,啊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