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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貘(50)

巫子桐细细看了巫燏,似乎渐渐显露了感情,只是反应却异常的迟钝。

从轩辕那里已经听说过关于三生虫的事情,“三生虫在冥府忘川的泥土里吞食亡灵的感情和记忆成长,活人吃了三生虫,吃雄虫便能在灵魂里结茧找回前世今生的感情,吃雌虫则一旦羽化会反被虫支配感情……可是,按照轩辕所说应该还有一个关键吧?”

宗巳老实的点点头,“太婆说,虫在体内结茧之后,必须有一个契机,来引发心底最深刻的感情才可以完全恢复自己真正的情感。”

最深刻的感情吗……

巫子桐看了看巫燏,这孩子从小就不在父母身边,虽然由她一手带大的但究竟不是亲生,因而亲缘观念并不深刻。而她所爱过的,却又偏偏是早已消失在黄泉深处的前任守门人宗巽……

“爱”已经不能利用,那么……

宗巳仿佛看到巫子桐的嘴角微微露出一抹莫名令人心寒的笑意,随手翻了翻最近被送来的一些报纸和材料。

“小燏啊……”

一贯的不急不缓的口气,巫燏瞬间打了个冷颤。

“……最近你们都在百鬼村,城市里很多事情不太清楚吧?传闻最近在各个医院频繁发生死人诈尸……”

巫燏的脸色开始渐渐发白,细小的汗珠冒出了额头……

“虽然还没发生什么大事,但是医院方面很为难,找到了巫家——你知道家里的责任就只是看管阴阳两界的门户,遣返恶灵,对于死尸方面就不太在行……正好你也回来了,就麻烦你去一趟牙尸家,找他们帮个忙吧。”

书房里的空气刹那间降温,凝固。

宗巳被这不自在的气氛微微一震,莫名其妙的看看依然悠闲却不容反抗的巫子桐,再转头看旁边的巫燏……巫燏?

他只看到旁边一个好像救难队刚从冰山里凿出来的冰人,冰冷铁青的脸色,全身僵硬。

“巫燏?”他伸手一推,冰人呈原姿势生生撞倒在地板上……睁着眼睛晕了。

――――― ※ ※ ※

(二)牙尸

车子越驶越偏,路上已经渐渐不见了行人。

宗巳坐在车上好奇的看着四周的景物,虽然他本人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却也知道现在在走的是去往殡仪场的方向。

巫燏坐在后座紧紧抿着唇,脸色发白不发一语。从来就话不多的流青更是专心开着他的车,吞云吐雾不时向车窗外弹一下烟灰。

最近几天阳光都还好,但是天气渐渐冷了,在这金黄一片的阳光底下凭添了一份寒冷。车子开出了市区,在偏郊停稳,四周的山上树木开始落叶,枯黄一片,隐约可以看见散布的坟场,白色的墓碑。平坦宽阔的水泥路上空空荡荡,偶尔驶过的只有挂着黑绸的白色灵车。连宗巳也不禁搓搓胳膊,安慰一下竖起一身的鸡皮。

流青轻车熟路在前面领道,转过了弯,果然看见那白墙绿瓦的建筑,风格古朴得像是两三百年前的别墅大院。如果不是大门旁边那块漆黑的写着白色“殡仪馆”字样的牌子,几乎要以为这里是私人的文物馆。

他好奇的看一眼流青,流青正用他钳子一样的大手牢牢抓住巫燏防止她逃走,接收到宗巳的目光,回答道:“牙尸家世代都是开殡仪馆的。”

……好奇怪的家族事业。虽然,应该很赚钱吧。

“就因为牙尸家开殡仪馆,所以虽然他们没有灵力,却反而对僵尸和行尸一类的东西很有一套。”

难怪巫子桐会特地要他们来找牙尸家帮忙。

只是,宗巳不明白,这跟巫燏的感情有什么关系?

没有等他多想,流青已经牢牢抓着跟小孩一样死赖在原地不发一语的巫燏拖拖拖拖,进了殡仪馆的大门。

一阵阵哭声从院子里传过来,原以为在这种地方听到哭声,必然幽幽的令人毛骨悚然,结果如此撕心裂肺的哭嚎,听得人心惊胆颤。

几个人推着个移动式的床匆匆从他们身边跑过,床上蒙着的白布上斑斑血迹,覆盖下面人形的躯体。推床走过,留下一路淋淋血迹……

“你很冷吗?”流青突然被他抓在手里的巫燏,她没有反应,像是什么也没听到眼睛紧紧盯着地上那一路鲜血一副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

立刻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拿着工具,水管,手脚利索的清理了地上留下的血。

流青拉住其中一个人,问,“请问,副管事在哪里?”

“哦,”那个人看见流青便笑了一下,“是巫家的少爷啊,今天车祸送来的比较多,人大概都在化妆间那边。”

车祸……跟化妆间有什么关系?

宗巳从踏入这里便只能按耐着跟在流青后面,流青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也不多作解释。巫燏更是不知道在害怕什么,消极的跟流青的力气抵抗着死都不肯开口说一个字。

流青似乎熟悉这里的每一处,毫不犹豫的走向一个典型东方古式的长廊,两边观赏植物依然苍绿,却只盛开着白色的花,一如这里的建筑,白的墙,绿的瓦。

有亡灵漫无目的的从他们身边飘过,偶尔在他们身边稍稍停顿,缓缓转头,裂开冲他们嘴露出诡异的笑容。宗巳的心里惴惴不安,旁边的巫燏更是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颤巍巍的被流青拖着。

转过几个弯,进入了室内。一路遇见的人似乎也都认识流青,稍稍点头示意,没有人阻拦他们的闯入。在挂着止步牌的最里间,流青停在门口,宗巳赫然注意到这里竟然就是刚才遇见的那辆推床的目的地,地上刚刚冲洗过的血迹还依稀可见。

呕吐声从房间里传来,仿佛已经吐得无可再吐的干呕声音,然后是水声,奇怪的咔咔声交杂在一起。

流青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般,伸手轻轻敲两下门。

一会儿门便被打开,巫燏的身子瞬间一僵。一个同巫燏差不多年纪的女孩子探出身来,巫燏又似乎松了口气。

宗巳奇怪的观察着巫燏的反应,又看看那个女孩。苍白。似乎只能说她苍白,那种带着些许病态的白,憔悴的神情,虚弱的身子。第一眼看过去,便感觉她像一个久病的很少见阳光的人,却出奇的有一种纤弱的美。

流青拉紧了巫燏的手,才向那女孩问,“你哥哥在里面?”

话一出口果然手里的巫燏冰冷僵硬,本能似的开始了挣扎,却怕被什么东西发现似的不发出一点声音。流青的手强大有力的将她禁锢住。

女孩子摇摇头,声音也纤细好听,“不知道哥哥跑去哪里……”

仿佛天籁啊……

巫燏望着那女孩的眼睛充满感激,好像她刚刚说的是在赦免她的死刑,刚刚放松了神经,一个血淋淋的人形的东西流着灰白的脑浆穿透巫燏旁边的墙壁突然出现在眼前——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声音像一把尖锐的小锯子从耳朵钻进脑袋嗡嗡流窜遍了整个脑袋——发出尖叫的罪魁祸首已经干干脆脆的晕了过去,剩下屋里屋外的人顿时跟傻了一样定在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只留下一遍又一遍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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