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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草未了(8)

陆希臣抬起头来盯着童曈说:“你能不能稍微用点心?上面有很多基本的语法都错了!还有,乱七八糟的,不知道你写些什么,你自己看吧。”

童曈连忙解释:“这是我第一次写,找了很多资料……”

陆希臣把笔掷在桌子上,说道:“难怪写得这么烂!立即回去重写。”

童曈“哦”了一声,转头就走。陆希臣又冷冷地补了一句:“记得把这份文案丢进垃圾桶里,动脑筋,用心,知道吗?”

重写的文案还只完成了三分之二,就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办公室里的人都走光了,童曈已经不对那本书、纸条以及陆希臣对自己的印象改观抱任何希望。望着文案上越来越纠结的语句,童曈甚至怀疑陆希臣是在成心整自己——他好像是为了看她到底会有多难堪。办公室里面的陆希臣也一直没有出来。

忍耐!要忍耐!快到七点的时候,童曈又一次鼓足信心,将最后完成的文案拿到了陆希臣的面前。他很快地浏览了一遍,然后皱着眉说:“东西被你写得干巴巴的,但意思是差不多了。你先别走,还有一件事。”

陆希臣从抽屉里拿出了那本新书。他盯着童曈,严厉地问:“我那本旧的呢?”

童曈指了指柜子,说:“在书柜的底层,我买了一本新的给你。”

陆希臣顺着她的手势扫了书柜一眼,然后猛地一拍桌子,怒斥道:“自作聪明!谁叫你动我的书的?你懂不懂尊重别人的隐私?你很喜欢乱翻人家的书吗?你这个无知的人!”

童曈站在那里,她被惊呆了,也完全被吓到了。

她没料到陆希臣会发这么大的火,而且看上去比上次更生气。天啊!他骂人喜欢带上“无知”两个字,这让童曈觉得很恼火。她急忙争辩道:“我上次不小心把那一面弄脏了,特意买了一本新的给你。我只是觉得……”

陆希臣俯身撑在桌子上,像一只随时会扑过来的凶猛狮子。他用拳擂着桌面,一字一句地说:“我再警告你一句,我的东西你不要乱动,你也不要再管我的事情,不然……”

童曈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情绪从窘迫渐渐变成了愤怒:“好心当成驴肝肺!不然怎么样?大不了我不干了!你有什么了不起?”她大声地冲他喊道。话一停,她差点把眼泪都带出来了,只得咬咬牙忍住。

“我不跟你废话,快点把那本旧书还给我。”他依旧怒气冲冲。

童曈从书柜里拿出了那本旧书,然后狠狠地甩在了陆希臣面前的桌子上。陆希臣把新书扔给了她,她带着泄愤的情绪把书狠狠地丢到了垃圾桶里。

谁知这样的举动又引起了陆希臣的不满,他说:“你干什么,书跟你有仇?”

她转过身瞪着他说:“关你什么事!送给你,你又不领情,我要它做什么?丢进垃圾桶里最好。”

陆希臣用近似于恐吓的语气说:“我奉劝你最好把书捡起来!”

她冷冷地说:“不!”她觉得陆希臣太过分了,她要不要书关他什么事!她白了他一眼,转身出门。

他又提高了声调说:“你给我站住!”

“用不着你管,我买的书,我高兴把它扔了就扔了!”

“你闭嘴!”陆希臣突然走过来,挡住了门。他高大的身形几乎把整个门框填满。他迅速地抓住了童曈的手,说:“你这个白痴!你懂不懂,作者写一本书要花多少心血?你就这样随意把书丢在垃圾桶里,践踏别人的心血,你有没有考虑过人家的感受!”

“我愿意!”说完,童曈推开他庞大的身体,走了出去。

“那是我妈妈的作品,她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完成!我不允许你随意丢掉它,你懂吗?”背后传来的声音似乎低了下去。童曈的心意外地像是被磕碰了一下,可即使是这样,她嘴上依然坚持自己的想法。她转身望了后面的陆希臣一眼,说:“是的,你孝敬、尊敬父母,但光会爱护他们的东西有什么用?你以为你父母看到你脸上死气沉沉的表情,总是一副缺少家庭关爱、缺少温暖、缺乏耐心的样子,会感到安慰吗?说话做事不留余地,人人不敢靠近,冷漠又自私的家伙,他们会觉得你孝顺,为你感到自豪吗?”

陆希臣愣在那里,一动不动。童曈不知道从哪里借来的胆,竟然骂了他一通。看着陆希臣越来越黑的脸,她才醒悟,如果自己再和他吵下去,他会把她掐死在这里的。她也没有想到一本书会闹出这么大的矛盾,不管是不是出于好心,自己的确不应该招惹他。想到这里,童曈望了陆希臣一眼,她把书从垃圾桶里捡起来,塞在包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走出了这栋旧楼,童曈不太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来这里上班。

回到宿舍后,童曈坐在床上生闷气。陆希臣有什么了不起!一本校刊的主编而已,拿着鸡毛当令箭,每天对人呼呼喝喝,大家都是学生,为什么他却是这样子的人啊?

刚从影评社回来的许欣怡只好安慰她:“我说过,陆希臣那个人很麻烦的,你又不相信!兼职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童曈说:“他凶起来的样子好像要把人撕碎,我从来没见过那么凶恶可怕的人。”

许欣怡说了一句公道话:“你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乱动人家的东西。你不会先问一下他啊?”

童曈长叹了一口气:“唉,不干了,不干了,真怄气!”

4.

画室的课,齐宇没有来上。

这一个星期画室的课,全是美术学院的另一个男生来上的。童曈坐在椅子上面,突然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了这两份兼职,她已经逃了不少课。每天跑来跑去,比高考的时候还要累。

晚饭后,童曈突然想要去花店买一束花插在桌子上,她想这样也许能改善自己恶劣的心情。

睦田路上的这家花店名叫“waiting”。店门口用黑色的瓦片做了一个古旧的歇山顶屋檐,窗户也是木制的,透过玻璃珠窗帘,人们隐约可以看到店里面,长脚玻璃瓶摆满了整面墙。

童曈站在花店的台阶上,盯着那盆吊在招牌下的吊兰。它看起来近期被修剪过。童曈想,如果让它长下去的话,是不是会爬满整个花店?这时,有人在背后喊了一声:“童曈!”

这个声音吓了她一跳——真是倒霉!

冤家路窄!童曈一转头就看到了陆希臣。

她往花店里走时,陆希臣也跟了过来。

她拂开门边的玻璃珠帘子,珠子哗啦啦地撞到了玻璃门,又反弹回来,差一点打到他的脸上——陆希臣轻轻地用手挡过去,童曈在心里偷笑起来。

陆希臣穿着很宽松的白色棉t恤,青色的裤子,身上有着沐浴后的香气。在外人看来,他的身上散发着优雅的贵族气息。童曈心里想,可惜在这样骗人的外表下面,是冷酷、暴躁和无知。是的,他无知到随意拿着“无知”这两个字到处使用!

花店里植物的清新气息扑鼻而来。灯光照在玻璃瓶子上,折射出钻石一样亮晶晶的光。童曈站在放瓶子的架子旁,抬头看摆在顶端的一只花瓶。黄色的灯光透进蓝色的玻璃里,看上去很漂亮。

陆希臣顺着她的视线一直看过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童曈注意到旁边有一个水晶球,密封的空间里有一条红色的小鱼在懒洋洋地摆着尾巴游动。她感到有点惊讶,说:“咦,这条鱼是活的?”

陆希臣看了她一眼,那眼神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无知啊”,然后他像是对着空气说:“在制造这个水晶球时,里面已经放了鱼所需的氧气和食物。鱼是活不长的。”

他对花店的老板说:“帮我包一束ju花,还有那个水晶球。”

童曈问:“好端端地,你买ju花干什么?”

陆希臣冷淡地说:“关你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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