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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15)

妍儿,过来。

即使一丁点声音都听不到,商妍却再也扛不住心中的惧意,扯着裙子慢慢挪到他面前,小心地抬头看了看他,轻喃:“皇、皇叔……”

商徵既没答应也没让她免礼,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渐渐下移到她的袖摆和裙摆,末了,定格在她耳后的发丝上。片刻后,他伸出手来轻轻拂过她耳畔的发丝,皱着的眉头稍稍缓上了几分。

商妍全身僵硬,努力控制才压抑住身体让它不至于发抖。

“知错了么?”终于,商徵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知、知错了……”

“你不知错。”商徵淡轻抚的手落到了她的脸颊,却只是轻轻触了触。

冰凉的触感稍纵即逝,商妍发现她已经找不到话语去回答他这句重复上好多遍的“知错了么”,只好瞪着眼睛惊惶等着,等着他再降个罪名关上一年半载。却不想等来等去等不到他有所反应。

僵持的最终,她狼狈地缩起身子,自暴自弃般开了口:“不管什么错,皇叔饶了妍乐这次,好不好?”

如果僵持的最终还是换来一次责罚,那她索性豁了出去。要杀要剐要囚要罚,悉听尊便。

不料商徵却忽然舒展了眉目,像是被拨开了阴霾的苍穹,眉宇间居然露出几分怡人的蔚蓝来。眼底竟然烂漫开了花。

他说:“好。”

商妍呆呆看着,茫然无措:难不成帝王心真是海底针,他到底在开心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果然太久没出现莫,略冷清……

☆、变故

商妍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木偶。小常曾经笑话过,说妍乐公主在他人面前骄傲得像条蛟龙,可到了商徵面前却成了软趴趴的虫儿。如今她这只比往常还要软上些许的虫儿被商徵忽然一笑吓得差点儿魂飞魄散,几乎是笨拙得跟在他身后穿越重重开路的朝臣,渐渐深入帝陵。

昨日下过雨,道路有些湿滑。她笨拙地跟在商徵身后,好几次差点踉跄得栽倒。也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在她第二次踉跄之后,一直没回头的商徵似乎是放缓了脚步……

雨后的帝陵山风徐徐,一路青柏尽头,朝臣们已经整齐地站在入口两侧。

商妍跟着商徵缓缓步入帝陵,心中的忐忑渐渐归为一片寂静荒芜。

在这帝陵之中,长眠着她的父皇和母后,十年之前她没能瞧见父皇是如何驾崩的,却清清楚楚地感受到母后的身体在她身上渐渐冰冷。一座墓碑隔绝生与死,长眠之人不知是否还有神识,而苟且偷生之人却安逸存活于世——

打乱她思绪的是商徵一声极轻的声音:“妍儿。”

“……是。”

“妍儿。”

“皇、皇叔?”

商妍终于从自己的世界回过神来,商徵却不再看她,他徐徐跪在碑文之前,以一种谦卑的姿态俯首。

满朝臣子匍匐跪倒皇陵之前,隔着那一道厚重的碑膜拜开创下这一片锦绣河山的开国帝王。

神官吟诵起繁琐的礼文,无数白衣的神侍跪在地上俯首咏颂起繁复的经文。

隔世的风吹过青柏沙沙作响,祭祀礼乐奏响在空旷的皇陵。

商妍静静跪在陵前听着满山的寒风呼啸,直到一阵小小的喧闹从俯首的臣子中传来,紧随其后的是数个惊诧的声音:

“容将军!”

“容将军,莫要冲动——”

神官咏颂神愕然而止。

商妍迟疑回头,陡然发现俯首的臣子之中有一个身披银色铠甲的身影。他突兀地站在跪身匍匐的人群中,满头华发被寒风吹得凌乱无比,苍老的面容上尽是狰狞。

是容裴。

商妍屏气看着,一时间猜不透他想做什么。虽然朝中早有传言容裴容将军厮杀一生功勋无数膝下却无子无女,四十几才终于得了个千金,从此便视作掌上明珠,哪怕是塞北雪狐或是东海明珠,只要容家小姐开了一句口,这铁血的将军上天下地毫无怨言,容将军爱女成痴的名头早就人尽皆知。可是即便如此,他如今这样的仗势打断祭祀,难不成真敢做出什么事来?

扰乱皇陵祭祀,本来就是个可大可小的事。

容裴的脚步有些蹒跚,每一步走得都不是很稳当,可有些时候气氛往往会让所有人都静观着非常缓慢的事情。他从站起身到迈到皇陵之前花了不少时间,可偏偏没有一个人开口。

铮——侍卫的刀刃终于出鞘,在石阶之前险险地隔断了他靠近皇陵的脚步。

这个步履微顿的老人抬了抬浑浊的眼,忽然噗通一声跪倒在陵前,俯身将头重重地磕在了石阶之上。

一声闷响。

等他再抬头,额头上已经多了一个泛红的印记。所有人都还来不及反应,他已经又重重磕下头去,一记,两记——三记过后,殷红的顺着鼻梁流淌下来。他缓缓站起身,踏上一个台阶,又跪倒重重磕头——

三跪九叩。血花四溅。

守备的侍卫眼睁睁地看着满头华发的白发老人近乎惨烈地完成着不合时宜的礼节,一时间都略微乱了方寸,迟疑地回头向商徵投去探寻的目光。

商徵沉默以对。

而容裴仍然三跪九叩不断接近着,在他抵达最后一级之时,忽然狠狠瞪了商妍一眼,怆然开口:“臣有冤屈,望陛下做主……”

商妍被他这狰狞的一眼吓了一跳,却听见商徵冷淡的声音。

他道:“容将军扰乱祭陵,可想好罪责了?”

“陛下!事到如今,您还是旨意偏袒吗?”容裴瞪着浑浊的眼,声音沙哑如干沙,“妍乐公主杀小女在先,毒害杜侍郎在后,明明早已罪证确凿,您却一直置若罔闻!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先帝在上,老臣只求一个公道!陛下真要让老臣死不瞑目吗?”

商徵不语。

容裴用力擦了擦已经渗入眼睛的鲜血,忽然哽咽得笑出声来:“□□先帝在上,老臣三朝元老,为商家的天下厮杀战场戎马一生,蒙上天垂帘近天命之年才得一女,如今老来丧子,竟没有一人可以还老臣惨死的女儿一个公道!敢问天理何在!”

商徵依旧是沉默,良久,他才冷淡道:“容将军有话不妨直说。”

他的冷漠换来容裴几近疯狂的神色。他忽然站起身来,直直地盯着商妍狰狞道:“老臣相信陛下并不是昏庸之辈,求陛下为老臣主持公道,陛下只需把公主交由老臣,今日冲撞皇陵之罪老臣甘愿受罚万死不辞!”

朝臣之中没有人敢出声,可所有人几乎都专注地看着容裴,听他嘶声泣血呐喊,有不少人的眼里已经露出几许同情之色,自然地,看向商妍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怪异和探究。

商妍站在商徵旁边如坐针毡,她小心地抬眼瞧了商徵一眼,忽然有些好奇,这样的局面他会不会把她交出去,就如同当年他抓着他的衣襟问君怀璧“杀还是留”一样,他会不会问朝臣“交,还是留”?

商徵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却是少有的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