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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13)

商妍听得稀里糊涂,问:“昨夜他离开永乐宫还好好的呀。”昨夜罚也罚了,吓也吓了,永乐宫的茶他也喝了好几壶,竟原来是憋着气回去的?

安公公笑了:“那老奴就不知了,陛下心思我等凡人哪能参详?”

还不是阴晴不定恣意宣泄。商妍悄悄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带着圣旨慢悠悠往内殿走,却听见身后安公公不轻不重地投来一句:“公主,老奴侍奉陛下十年,深知陛下仁厚,虽天子龙威不可触怒,不过公主若是熬不过这三个月,倒可以试试服软几句,与陛下说上几句贴心话儿,依陛下对公主的宠爱,兴许这责罚就可以免了。”

商妍闻言脚步微滞,脑海间忽的行云流水般掠过些迷蒙的记忆,一时间脚下仿佛踏了云彩似的浮软——很多年前的夏日,先帝带着宫中妃嫔北上避暑,她在避暑山庄的大院中那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杈上搭着个鸟窝,一时心起,趁着大伙儿午睡躲着宫人悄悄爬上了树,谁知上去容易下来却难,她抱着树枝哭嚎着找人来救,可宫人们找来的梯子却一个比一个短……

那时候,那个冰脸商徵照例皱着眉头站在树下,微微抬头仰望着哭得抽噎的她,目光冷淡得好似在看一场笑话。

她委屈地迭声叫小皇叔,却换来他更加不高兴的脸。

她趴在树上泪汪汪看他,也不知从哪儿鼓起了勇气,朝他吼:小皇叔,你再走近点——

小皇叔,你接住我好不好——

小皇叔,再近点,再近一点——

慌乱的宫人,嘈杂的院落,炙热的阳光照耀着冷冰冰的商徵。

那个时候,距离宫变还有半年。一切的一切,明明曾经是完满过的。

*

自从被禁足那日,商妍便安安分分心安理得地关上了永乐宫的宫门,差了两个宫人守在门外,只探听三样事情。

一是杜少泽杜侍郎是否已经转醒,他是否差人来探望;二是容解儿之死的谜团是否已经水落石出;三是君相是否差人来送还她落在相府的玉佩。除此之外,任何事情都与永乐宫无关。

禁足期间,商妍两耳不闻窗外事,日日睡到日上三竿,待到第五日,她按捺不住差了小常外出探听杜少泽的消息。黄昏时分,小常一脸一样地回到了永乐宫,见着她一派欲言又止的模样。

“杜少泽醒了么?”

“醒是醒了……”小常支支吾吾,“可是……可是奴婢听说,杜侍郎四天之前醒了过来,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魔,开口便语无伦次疯疯癫癫,可能……可能是得了失心之症……”

“失心?”

“是呀,听说君相隔日就曾上门去问查过容家小姐的事,只是始终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外面都传……”

商妍微微锁了眉:“传什么?”

小常的眼色越发躲闪,半天才嘟囔着挤出一句含糊的话来:“外头那些烂舌根的人在传,杜侍郎醒来前一日公主去了侍郎府,还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杜侍郎之所以得了失心疯,是、是……是公主……杀人……灭口……”

商妍底下眉头,沉默不语。

“公主……”

小常的声音透着忧心忡忡,商妍却没有精力解释。她眯着眼瞧了一眼宫墙外的夜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任凭心中骇浪渐渐平息:瓜田李下,原本就惹人非议,她去往侍郎府那日并不是没有考虑过后果,却怎么也料不到会成就今天这样的局面。明明那日她离开之前杜少泽是清醒的,怎么会突然得了失心疯?

宓妃长眠一月醒来也不过身体大损,难不成,杜少泽房里还有其他东西?又或者,是那个杜少泽没能说出口的指使之人做的?

只是不管有多大的怀疑,如今她禁足在这永乐宫,不论有多少心有不甘皆是空谈罢了。即使如今一闭眼便是分别那日杜少泽执狂得仿佛要燃烧起来的眼眸,她也身不由己,爱莫能助。

直到如今,她也不过只能看着窗外月色低念一句:

“你会活着的吧。”

活着,终究比死了好太多。

*

又三日,宫外忽有消息传来,说是得了失心之症的杜少泽杜侍郎在一个夜晚被刺客掳去后生死不明,城中禁卫遍寻一整夜毫无线索空手而归。

隔日,侍郎府走水,城中一夜灯火如昼,无数人涌去灭火,却依旧不能阻挠仿佛染了邪性一般的大火,所有的一切都在熊熊烈火中烧成了一片焦炭。第二日天明,广厦倾尽,侍女小厮们在灰烬前跪了一片,哀嚎声惊动了半个帝都。

容家小姐离奇死亡在先,杜少泽沉睡数日,醒来便疯了,不日被掳,宅府大火化为乌有。一夕间悠悠众口如洪崩,俨然所有的矛头都已经指向了永乐宫。

翌日,商徵忽然下令禁了宫中悠悠众口,从此宫中谁要是再提容解儿之死或是杜侍郎的莫名被掳,轻则杖责三十,重则赐白绫一根。一夜之间,所有的流言蜚语就像是日出后的露珠一般消失殆尽不留一丝一毫印记,仿佛从来就没有出现过一般……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彼时商妍正坐在院中折了一根新抽芽的柳枝逗弄雪白的绒球。

绒球是一直浑身雪白的猫,长得毛茸茸圆滚滚好似一个球,也不知是哪个妃嫔宫里走丢的,前几日突然翻墙进了永乐宫,被打扫的宫娥发现了,送到了她面前。

这肥硕的白猫儿脾气奇大无比,一双眼碧绿像翡翠,任凭是谁,只要稍稍过了界限它便毫不留情一爪子挠下——永乐宫中几个宫人宫娥一人刻了三道血印,小常气得想用麻袋套了它把它丢出宫去,却不想它一见到商妍顿时柔顺了一身的逆毛,喵喵叫着游走到她脚下,歪着脑袋蹭了蹭。

顷刻间,所有人呆滞。

商妍在小常的惊叫声中蹲下身小心地探了手,尚且犹豫要不要触碰之时,那只高傲的白色绒球很自觉地伸长脖颈,送上了柔滑无比的脑袋——

喵。

小常傻眼看了许久,末了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势利眼!”

宫人宫娥们面面相觑,哑口无言——也不知这宫闱之中究竟是哪位妃嫔有如此神技,养出这样一只识时务的猫儿。

作者有话要说:此喵有来历~ 有人猜得到莫?

☆、帝陵

不论势力与否,有了绒球陪伴,这禁闭的日子似乎变得顺畅起来。如是,逗猫儿听曲儿,一月如白驹过隙般过去。

禁闭也有禁闭的好处,即使外头风雨满城,永乐宫依旧是天朗气清,任凭全天下都在猜测妍乐公主先杀容解儿后掳杜少泽,巧取豪夺杀人灭口十恶不赦,只要她自个儿不去探听,就不会听到任何有损心情的谣言。

一个月风平浪静,杜少泽依旧没有半点消息,商妍几乎要把容解儿的事抛却到了脑后,直到孙御医上门来验查月前她伤在手上的伤口,才带来了一点外头的新鲜事儿。

容解儿的尸身竟然尚未下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