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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嫁/皇叔不好惹(12)

这人,不止冷心冷肺,还恶劣残忍。

御花园里一路芳草已经抽芽,商妍跟着安公公去到御花园景致最好的草地上,原本以为会见着商徵一人冷着脸喝酒,却不想第一眼见着的居然是一片缤纷云袖。□□个司舞身着云裳轻歌曼舞,不远处的赏花亭中才是眉头微锁的商徵。

安公公早已告退,商妍傻了眼,迟迟不敢迈步上前:商徵并不是个耽于音色之人,宫中乐坊除了宫宴或是缝上朝中大事才会派上用场,这次他居然在认真地看舞?

只是……看舞都能看得冷眼皱眉的,恐怕也只有商徵一人吧……亏那群司舞还满脸笑意跳得下去……

“妍儿。”商徵终于发现了呆呆站在司舞对面的商妍。

商妍听见了,小心地绕过司舞进到亭中,对着他行了个礼。

商徵的目光落在她发间,紧皱的眉头稍稍松懈几分,道:“你可知杜少泽今晨转醒?”

商妍心中一跳,摇头。她只知道杜少泽会马上转醒,可究竟是什么时候却并不知晓。商徵知道昨日她去过侍郎府,莫非这次是要……秋后算账?

商徵盯着她的眼睛沉吟,良久,才稍稍挪动下位置,把皇座腾出些空隙。

商妍悄悄松了一口气,温顺地坐到了他的身旁。

淡淡的酒味弥漫在亭周。她不自觉地放慢了呼吸,虽然现在她已经不像当年那样闻闻就醉,不过能少吸入一点酒气还是少一点儿为好。

司舞们不知道是得了什么令,一曲舞罢便没有接下一曲,而是行了礼鱼贯而去。偌大的一个御花园寂静得只剩下鸟鸣虫叫。商徵似乎是喝了不少酒,桌边俨然已经放了好几个空了的酒壶,更远处,还有一个酒坛。

这……商妍犹豫开口:“皇叔,您……”醉了?

商徵有个了不得的特性,平日里是一张寒冬腊月脸,喝醉了便是万古冰山脸。有些人喝酒越醉越是逾矩闹腾,商徵一醉却是越发冷静自持,她早就听说几个皇叔都尚在人间之时企图拐他出去灌醉了瞧他会不会变脸,结果所有人都倒下了,最后是最小的商徵派了人送他们各自回府。从此,燕晗皇室再无人有兴趣与他拼酒。

“皇叔若是醉了,妍乐叫……”

“你的玉佩呢?”

“啊?”

商徵目光如冰,落在她的腰间:“玉佩。”

玉佩……商妍摸了摸空荡荡的腰间脊背濡湿,心跳忽然停滞了几分——玉佩……她能不能告诉他玉佩被君怀璧借走不还了?

“妍乐不小心把它落在永乐宫了。”

“去取。”

“……掉了。”

“禁足三月。”末了,商徵冷道。

“……是。”

一次逾矩,杜少泽一条性命换来禁足三个月,算不得什么赔本的买卖。商妍柔声应了,站起身来行礼告辞。不料还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一阵声响,她还未来得及停下脚步,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拽住了手腕——只一瞬,她就重重摔在了皇座之上,手肘撞上梨花木扶手,顷刻间传来的酸痛让她眼前一片漆黑——

商徵就站在两步开外,冷淡的眼里依稀酝酿着一场肆虐的风沙。

他醉了。商妍不太确定这一点,也不敢多动弹,她稍稍动了动疼得颤抖的手,扶着皇座缓缓跪地——

“站起来。”商徵冷道。

商妍迟疑片刻,缓缓起身。还未站稳,衣襟便被商徵拽了过去——她被迫极近地对上他寒潮肆虐的眼,额上依稀还能感受到他的呼吸。他实在太高,她的脚尖不能着地,整个身体凌空蜷缩得发颤。有一瞬,她几乎想一拳打过去……

可是不行,她不能。

“为什么不反抗?”商徵冰冷的声音响起,他说,“我常在想,是不是十年前你与人换了身份。”

“不过,你有胆量去救治杜少泽,倒让我看清了,你真是商妍。”

“为什么,你在我面前如此胆小如鼠?”

作者有话要说:新章更新~

☆、禁闭

为什么如此胆小如鼠?

商妍紧紧闭着眼,不去看他的眉眼。她是胆小如鼠,对他的惧怕几乎是与生俱来的,即使有那么一段时间她敢扯着他袖摆撒娇,可是那不过是过眼烟云。她怕他,十年前她藏在母后身下,隔着母后浓密的乌发看到他踏着尸身而来,银白的长枪刺穿叛党的胸口,红缨上滴落殷红的血。他差人搬开母后的身体,把她拽出血堆,淡漠问身边的君怀璧:杀还是留?

杀,还是留?

她原本惊惶委屈地想搂住他的脖颈哭嚎一句小皇叔,可是他却只是拽着她的衣襟把她提到了半空,问一个谋士杀还是留。那是她第一次明白,听了十年的公主千岁不过是一句空话,公主哪有千岁,公主的生死只是一个字。

而已。

她怕,恐惧入骨髓,他的目光是刀,秋风是刀,鸟鸣是刀,一切一切的风吹草动都是刀,一刀一刀剜肉蚀骨。

她没能在被提起来问是杀是留的一瞬间尖叫出声,然后,再也叫不出声了,所有的刁钻蛮横几乎是在一瞬间消磨殆尽,空留下无穷无尽的恐惧,从此便是一片荒芜。

而如今,他竟然问她为什么在他面前胆小如鼠?

不知过了多久,商妍的身体终于落了地。她却不敢睁眼,手脚依旧战栗,良久才稍稍睁开眼,惊惶地看着商徵,看他紧皱的眉头,硬生生从喉咙底挤出一句:“皇叔……”

商徵的神色已经沉寂下来,他冷笑:“我倒不知,妍乐公主竟然有如此医术,救治得了倾尽太医院都救治不了的病人。只是不知道你是否知晓,你铤而走险救治之人可是害你背了杀人泄恨名头的真凶?”

商徵实在靠得太近,商妍用力地喘息才能压下心头的惶恐,粗粗思索他的话语——杜少泽昨日透露的事虽然断断续续,她却也已经猜到大半,原本合作是为了挑起容将军与商徵不和的算计,那这容家小姐容解儿不过是一颗被牺牲的棋子,挺商徵的话中意思,难道这棋子竟是杜少泽自己亲手去除的?

“商妍,你好大的胆。”

商徵居高临下,冰冷的言语却像是从地底传来。

原来,昨夜不过是个引子。

商妍咬牙撑起身体,匆匆看了一眼商徵近在咫尺的眉眼,轻道:“商妍……知错。”

商徵却冷笑,他道:“你的知错未免来得太过容易。”

“皇叔……”

“回宫禁闭。”

“……是。”

天终于放晴。商妍是踏着一路的阳光回永乐宫的,她尚未来得及喝上一口压惊的茶,安公公就带着商徵的旨意上了门。

禁足三月。

在宫中常见的惩罚中,禁足恐怕是最轻的一种,她一不是商徵的妃嫔不必害怕失宠,二不是日日争上游的朝臣怕阻了官运,禁足对她来说实在是个可有可无的罪惩。至少这三月再不会有什么让她出丑宫宴,倒称得上可喜可贺。

“公主,您就暂时委屈三个月吧。”安公公扯着尖细的嗓音安抚,“您昨日悄悄溜出宫去,陛下可是一本折子都没看,昨夜回寝宫还喝了一坛子酒,那脸黑得呀,禁足三月,还真是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