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头牌小艾(89)

给阿狄买了匹马,给我们每人买了件宽大的白袍,带足了淡水和干粮,我们就这么出发了。我们避开了正午最热的时候,从下午开始,连夜走到天明,正午的时候歇息。这样一天下来,我不由感慨,在这沙漠里走上一天,饶是我们三人个个穿着白袍,脸上蒙着面纱,也能通过随便抓抓头发这一简单的动作抓出满手的沙子。但我们不会去抓,我们怕早已被毒辣的日头晒得滚烫的头发会不小心烫伤我们的手指。

萧白抿着干裂的嘴唇,直起身子四处眺望,我有气无力地问他:“怎么?”

他哑着嗓子道:“在这沙漠靠近大漠的边界处,开有一间客栈。去大漠的朔人多在那歇歇脚,整理下行装,再继续前行。所以若是能望见那间客栈,我们这苦,就算是熬到头了。

我点点头,表示了解,自己也抻直了脖子到处乱看。

在这种茫茫沙漠中,最怕的就是失去了方向,虽说我们一直看着太阳行路,但这么长的路程,难免会有失之毫厘谬以千里的事情发生。虽说这沙漠带不算大,但若是走偏了,多走个一两天也是有可能的。到时若是水喝完了,可就真的危险了。不知他们两人怎样,反正我的小心肝可是一直含在嗓子眼里,没谱的很。

这样又走了大半天,阿狄突然惊喜地指着前方大叫:“哟嘿!客栈!客栈!”

我和萧白一听,大喜,也抻着脖子到处望,良久,萧白方犹豫着问:“你是说天边那个小黑点么?”

我没说话,我早已热泪盈眶,你们两个家伙,欺负人眼神不好也不要这么明显吧!

所谓追山跑死马,看着那黑点越来越大,我们却又跑了半天的路程,才看到几百米开外那一圈斜斜的土墙。

老板娘是个热情的朔人,她远远地迎上来,帮我拉住马辔头,清脆地笑道:“远来的客人,欢迎到大漠来!请屋里坐吧!”说着便把我们往客栈里引,嘴里尚不得闲,“清水和馍馍是常备的,马儿的饲料也是管饱,只是若是客人们想吃熏肉的话,那可要烦劳等一等了,咱家的腌肉昨个刚刚告罄,今天一早便拉了几口猪回来,伙计们都在后头帮忙呢,一个个忙得脚不点地的,只我一个拿不得刀的在外头招呼客人。妾嘴笨手拙,若是怠慢了各位,就先在这陪声不是了!”说话间,她已把我们让上座位坐定,顺道手脚麻利地沏上热茶,双手端着,笑吟吟地奉给我们。

这客栈名儿起的也算奇巧,叫做“有间客栈”,不知他们指路时要怎么说?“你一直走,就能看到有间客栈?”呵呵,想着倒也挺好玩的。

嘻笑着想和他们分享我的冷笑话,却看到阿狄这孩子,正不错眼地看着这老板娘。

哟哟,小孩看什么呢?我趁她奉茶时离我稍近,也斜着眼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皮肤粗粝暗黄,典型的常年受日晒风吹的人所拥有的皮肤,五官却还算细致,想她年轻的时候也算是个美人,身段虽在大袍的遮掩下不甚明显,但刚刚那一拧身之间流露出的风韵也表明,她的身材远远超过了玲珑有致的标准。这样的女子,怎会舍得自己常年与漫漫黄沙为伍?

我一边慢慢观察她,一面笑着接腔:“哪儿的话,老板娘客气了,我们走了这么远,能有个歇脚的地方已经是万幸,老板娘不必太费心!”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幽香,淡得连我都差点忽略过去,但这香气太特别,引起了我的好奇,于是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细细品味这股子香味。好像是某种松木的香气,又好像不是。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不是普通水粉带的那种俗劣的香气。等她凑近了,香味突然又转了转,似乎有些像麝香,又混着淡淡的兰香。

如果她用的起这种复杂优雅的香料,又怎么会任由自己的皮肤被糟蹋成这种样子?

即使是买不起水粉的穷苦姑娘家,也会在劳作之余,想尽一切办法来保养自己的脸庞吧?

我闲闲地搭讪:“老板娘一个朔人,跑到大漠来讨生活,真是挺不容易的,平时的生意还好么?”

老板娘忙碌的手顿了顿,很快扬起头笑道:“嗨,怎么过不都是过么,还好我家当家的知道心疼人,这日子再怎么苦也都熬得过去了。”

说着转头,身子似乎不经意地向阿狄靠了靠,柔声道:“我在家里,把一切都准备妥当了,就等着我当家的回来了。”

阿狄皱着眉道:“女人,废话别说那么多了,有什么能做了,赶紧替我做了,我一直等着呢!还有,我的马饿了很久,替我喂好它!”

我惊讶地张大了眼睛,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替我们做了”、“我们的马”,只不过那个“们”字太过含糊,叫我给忽略过去了。

老板娘忙不迭点头:“哎哎,是!就来就来!”

萧白待她走远,才皱了皱眉头,侧头轻声:“好重的血腥味。”

我望着那老板娘窈窕的背影,赞同地点点头:“是,你知道猪血和人血的味道有什么不同么?”

萧白吓得,声音压得更低:“你是说,这是家黑店?不可能吧……咱家马帮从没传回过这样的消息。”

我笑了笑:“咱家马帮也没说,这‘有间客栈’有一个身材这样火辣的老板娘吧?”

阿狄皱了皱眉头,怒斥:“低俗。”

萧白不理他,低声问我:“你是说……这老板娘有问题?”

我站起身,慢悠悠向血腥味的源头客栈后园靠近,嘴上不紧不慢地:“人血和猪血闻起来的味道的确有不同,但这区别很微妙,难免有闻错的时候,但是,有一点倒是可以勉强作为区别,虽然准确率只有八成,可效果十分明显。”

说着,我转头冲两位黑面神一笑:“知道是什么区别么?”

阿狄头一次没有跟我呛声,而是前倾了身子,做出副愿闻其详的礼貌姿态。

我微微一笑,道:“知道怎么杀猪的么?杀猪是将猪的四脚绑在凳子上,一刀捅进脖子里放血。流出来的猪血是要灌血肠的,所以要用盛了清水的盆子接着,接的时候还要不断搅动,以防凝结。所以,猪血的味道更持久,但腥味儿不浓,而人血则带有股子铁腥味,而且……”我又走近了几步,继续,“杀猪之后要马上拔毛,拔毛多是用热水烫,所以我走的这么近的话,按理说应该早就闻到半生猪肉的味道。可是……”我摇摇头,“我没有闻到。”

萧白站起身,想说什么的样子,却听到外面一声马嘶,紧接着是马蹄声飞速远离,我们冲了出去,但那人只能远远的望见一个背影了。我赞叹:“能在沙漠里骑这么快,骑术倒是好得很。”

阿狄瞪我一眼,继而惨呼:“我的马!为什么又是我的马!”又愤愤,“死女人,她抢我马,我抢她客栈!”说着旋身蹬地,飞一般地进了屋子。

我惊讶地转头看着萧白,后者苦笑着确认:“对,看衣着,应该就是那个老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