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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小艾(4)

我笑,转向那中年文士:

“这位先生一看便是位读书人,然而进退得宜,左手的拇指、食指、中指三指的指腹有茧,想是长年拨打算盘所致,先生该是位账房吧?”

那文士也拱了拱手,默然退后一步。

“至于这位小哥……”我眼睛一转,看向那青年。

“小哥身上味道很杂,既有股子油烟味,又能隐约闻着些冷香的味道,小哥必然不是普通的小厮。听神仙大人刚才唤南平,而小哥引着三人出来,更几次看神仙大人反应方敢动作,咱猜,小哥该是神仙大人唯一的徒弟,南平吧?”

南平尴尬地一笑,也退后一步。

“这位爷就比较有意思了。”我转向那中年男子,陪笑。

“这位爷虽面色蜡黄,但眼中精光四射,双手皮肤粗糙,四指长度相差不多,咱听说,打小练外家掌法的高手手掌,就是这副模样。咱虽然不敢断言,也能拍个胸脯,爷您是个练家子。看爷您一脸正气,咱斗胆猜一句,爷您该是个捕快吧?”

那中年男子一脸惊愕,拱手:“小姑娘有见识,郑某佩服!”也退后一步。

嘿嘿,咱虽然是头牌,但咱不是神人。咱能辨出来老郑是个捕快,全因为他就是前几天便衣来风满楼查姐儿失踪缘由的三捕快之首。他们当时忘了换掉官靴,如今,倒便宜了我这头牌。

转身,看向神仙大人。

“这么早,大人您就能支使徒弟唤动衙门公差,来帮您做个小小的测试,大人您和衙门的关系,必定非比寻常。”

“咱对衙门的情况并不熟悉,咱只知道,除了县太爷之外,衙门的职业大抵不过是捕快、师爷、仵作三种,大人必定起了一种作用。大人丰神俊朗,潇洒不羁,实在不像是须得天天在衙门候着的捕快。再加大人宅内奇门遁甲层出不穷,连进门道路都蕴含玄机,咱本该猜大人是衙门的智囊,也合了大人出尘的气质。但大人刚刚拂开我时,带出了极细微的一股子皂角和醋的味道,咱虽然不甚明白,但也知道若是光动脑筋的活计,依大人的品味,是必然是不会轻易沾上这些廉价的味道的。再者,墨二少叫我这小人物来学的,若真个是光动脑筋就解决的,咱反而要发愁了。因此咱讨打的猜一句,大人,是做仵作的活计。”

说完,我屏息凝神,躬身等着神仙大人给我答复。

刺骨的冷意陡然压向我又陡然消失,神仙哧地一声轻笑:“第二关。”

呼!浑身肌肉一条条爆开,我好像个松散的拖把。

南平引我进入里屋,唇不动,轻声:“别高兴得太早,这一关,很难。”

第三章

第三章南平燃起一柱线香:“一炷香之内,开门解锁,就算你过关。”

我笑:“多谢!”

南平欲言又止,最后只叮嘱一句:“收敛心神。”

我真心实意地笑:“多谢!”又有些好奇问道,“小哥何以对我如此照顾?”实话说,咱离我见犹怜差得还真不只一点半点,萍水相逢的,我还真不觉得自己那么可人疼。

南平赧然:“有个特别的小师妹,也不错。”

呵!谢谢南平,谢谢你。原来除了花妈妈,还有人相信咱是特别的,对咱另眼相看。士为知己者死,我小艾,为了您老这句话,拼了!

南平撞上门,随着他的撞击,金色的大小齿轮带着颗颗滚珠悠悠转动,一根巨大的门闩伴着嘎嘎声响缓缓伸出,将门顶住。

傻眼,这少说也有二十多个齿轮,怎么解啊?

哀号,大哥,您好歹也给我提个醒儿啊!这跟老虎吃天一样,叫咱咋个下嘴啊!

借着室内十几根蜡烛的光芒慢慢摸索,从门闩渐渐向外,终于顺出七个终端齿轮,大大小小,齿轮上各带了一个奇形怪状的表盘,大概就是要从这些表盘下手了。叹气,认命地看向第一个齿轮。

九个点三三排列,沟槽纵横斜划,外插了根金属圆棒,半根露在外面,泛着圆润的黄色光芒。表盘边刻了一行小字“九星连珠”?什么意思?是说要划过九个点么?试着转了下金属棒,沿着外围八个点转了一圈,又转回半个边,划过中间的点,放手,等待。

金属棍咔咔移回了起点,露在外面的棒身比原来短了一半。

冷汗,不能重复路径?而且还有次数限制?

不敢再乱试,手指沿着路径画了好久,才自信满满地握住小棍,划出了个十字弓形。

门闩咔咔作响,向后退了一分的距离,正好是卡住门的长度的七分之一。

不由大喜,转而看向第二个齿轮。

横竖大小不一的按键组成了迷宫一般的表盘,上方一根铁管中坠了三颗钢珠,边上有一根木柄,扳下手柄,第一颗小球被放出,骨碌碌在几块按键上弹射一番,落入了下方洞中。

懵懵懂懂地按下小球撞击的第一个按键,按键被压下后维持了原来的位置,似乎是对的?接连按下被弹射过的按键,却在三分之二的位置按错了一键,按键全部归位。

妈妈啊……

再次扳动手柄,落下第二枚钢珠,路径竟和方才完全不同,咱没辄了,只得死记硬背,总算过了这一关,门闩再向后退一格。

第三个表盘与第二个类似,不过是变成了记忆活字版中突起偏旁的位置和顺序,门闩再向后退一格。

第四个,第五个……

莫非这一关便是考校记忆力的?这倒也说得通南平的那句“收敛心神”。

第六个表盘看起来有些熟悉,再在脑中仔细过一遍,竟然是园子里路径的阵法图。

这是谁设计的混蛋狗屁关卡?教人死记硬背了四五个路线图之后,又考校人进门的路线,这不是纯属难为人么?嘴里骂骂咧咧,也不得不收敛了心神,凝神细想来时的路径。

桃花……海棠……唉,这十字弓来凑什么热闹!

柳树……芭蕉……嘿,怎么多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偏旁部首?

再细想下去,这些红桃绿柳竟好像长了脚似的,忽忽地围着我转动起来,其中还夹杂了大大小小的十字弓、冰狠冷硬的残缺字符,诡异地变幻着阵型,呼啸着向我袭来。

“不,不要了,不要了,求求你。”

什么声音,这么熟悉?这是谁的声音?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放过我吧!”

这究竟是谁的声音,这么的撕心裂肺,悲惨绝望?

“花妈妈,我做了个噩梦……”

奶声奶气的呓语,带着浓重的鼻音,似乎刚刚哭着惊醒。这是儿时的自己么?咱竟然也这么脆弱过?咱到底做过什么噩梦?

“小艾,答应我!答应我!不管怎么样,就算食不果腹,也要脱了这该死的贱籍,就算为了我,也得活出个恣意的人生来!”

这一遍遍的嘱咐,这般绝望又饱含着希望的醉话,不是花妈妈又是谁?那个用铅华埋葬青春,又用铅华粉饰青春的花妈妈,她将青春的梦想和期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