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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牌小艾(35)

我撇撇嘴,呵,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本来就是我们这些小人物的哲学。

又没出人命,不过是拉肚子而已,就当排毒养颜了呗。

再说,你怎么知道那老板没在酒里做些兑水什么的手脚?我不过是让他提前落水而已!若是他家的酒的确好,相信不久就会东山再起。

墨让微俯了身子,与我对视:“小艾,你这块好铁,已快被打成一把好剑。但,宝剑不应轻易示人。”

我后退一步,斜着眼看着他冷笑,怎么,大爷您感情是要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么?

我有什么能力?我不过是有点小聪明,做事不择手段,不顾他人权益,道德底线低!

没错,我就是听不得他说我不好,他只要一皱眉,我心里就酸得要死,于是只好竖起身上的硬毛,针锋相对地顶回去,才能护住我柔软的肚皮。

墨让轻叹:“小艾!”

这声叹息仿佛只温暖的大手,把我炸起的毛全部捋顺平整,小狼顿时被驯化成了家犬,乖乖伏在墨二爷脚边,等候最高指示。

我低着头,听他继续:“你心思灵敏,敢于另辟蹊径,是件好事。但是你的智慧,不应该用在报复上。若是你记恨他,看不惯他为人,完全可以打他一顿,十天半月的下不来床,我也不会说句不是来,只是你的报复扯上了别人,小艾,我不赞同。”

“况且你仔细想想,他是否真的不可饶恕?他到底什么地方惹毛了你?是因为他睚眦必报的个性,还是他鄙视青楼女子,不把她们当人的态度?”

我抬头,飞速地瞥他一眼,他知道了?

墨让笑:“嘿,你知道,夏至好歹是个捕头,像她这样直爽的姑娘,若是想找话题打破尴尬的气氛,只能不住地说她经手案子的轶事了。”

呵,没错,小杜小冯必然会将方老板所说的话记录在案,而夏至作为捕头,也定然会翻看这些记录。夏至求墨让闯地宫时得罪了他,为了打破沉默,她跟墨让说些这个,也不算奇怪。

我低头想想,没有再说话。我不说话并不代表我认同,十几年的思维模式,自小跟街上小混混打架斗狠所换来的宝贵经验,怎可能因为他几句话就完全改变了?混混们虽然大多没读过什么书,更没研究过什么兵法,但他们整人的计策,是从几十几百次战斗经验中积累出来的,不注重过程,只注重结果,除死无大事。因此他们的做法,可能卑鄙,却十分有效。为了自己的利益,今天是敌人,明天就是朋友,底层小人物的哲学,就是阴谋诡辩,背后捅刀子。

我十几年就是这样过来的,现在突然有人对我说这样是不对的,我蒙了。

但其实,墨让的话是让我动摇了的。嘿,他真的对我产生威胁了么?没有,他只是看不起姐儿而已,他甚至连重话都没对我说一句,就凭他话里的意思,我就定了他的罪,我何德何能?

我真是矛盾,一面觉得不该,一面因为看到他受罪而开心。该,叫你阴人!被人阴了也只能叹句技不如人,你想上诉?你是清白的么?

至于半个城的百姓拉肚子,关我屁事?

墨让一直在看着我的眼睛,他似乎自我的眼中看到兴奋,看到快意,他皱紧了眉头:“小艾!”

我耸了耸肩,好好,你怎么说,我便怎么做,今后做事前,我会仔细回想你所说的话,我不会再做你所看不惯的事情。

好吧,各个阶层有各个阶层的处事方法,有各自的规矩和底线,我会尽量从主流思维来考虑。

谁叫我脱了贱籍了呢。

谁叫是你看不惯呢?

墨让仍不放松,紧紧盯着我眼睛:“小艾,向我保证,你不会再罔顾他人,只惩一时之快。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不会再因为个人的恩怨,迁怒他人。”

我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大喊:“我保证我保证,我小艾向墨让保证!我自此以后都不会再犯!你有完没完!”

然后,我转身跑掉了。我不得不跑,我没办法再在天使墨让身边多待一刻,他的正直他的善良他的坚持都似面镜子,照出我一身的污秽。

我恨自己。

第二十四章

八天了,已经八天了,自从上次在郊外不欢而散,我再没见过墨让,他只叫姚管家送来了酒菜,告诉南平和夏至,他临时有事,不来了。又说我身上有伤,需要静养,还请南平多照顾着点。

夏至紧张得一直问我,是不是墨让生气了?我苦笑摇头,墨让怎么会因为我而生气呢?墨让会生气么?不,他不出现,只是考虑到我的心情,他认为我现在必然不想见他,所以他不再出现。

他甚至还嘱咐南平照顾我的身体。

太体贴了,真他娘……真是太体贴了。可我自这体贴里找不到半点其他的成分,我总觉得,他的体贴,就好像照顾一只流浪猫,闪烁着人性的光辉,却没有其他的意思。

只要这样想,我的心就不住地收缩,收缩成一团,是不是我宁愿他与我生气?这样,起码说明他是在乎我的?

这思想太危险了,我知道,再任由这种情绪下去,我就会钻牛角尖,我就会渐渐歇斯底里,我就会变成一株想要依赖墨让这棵大树,没他不能活的菟丝子。

我甚至按着那天他带我去见墨谦的路线,摸到了墨府附近,隔着一条街的距离,我远远看着那层叠的青瓦白墙,忍不住想,他闲时在干什么呢?有没有像我现在一样,坐在茶楼这个临街的位子上,就着盛夏的耀眼阳光,闲适地喝着茶,漫不经心地想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我花了一天的时间逛遍了墨府附近的街道,侧耳细听街坊们天南海北的谈天,只要有与墨相似的字眼出现,我的胸口都会一窒。我的指尖拂过粗糙的石墙和砖墙,不住地想,他小时候,是不是在这里玩闹过?他的少年时代,是不是曾在这里打马飞奔,享受路人惊羡的目光?现在,他是不是还经常微笑着走过这条街道,为顽皮的孩童买一串冰糖葫芦?

可我不敢靠近墨府,我不敢让他知道我的心思,我怕他认为,我的感情是对他的亵渎,我怕他连那一点点关怀也收了回去。

如果有个你天天施舍的乞儿向你表白,你会怎样?大概会从此避开他了吧?相信我,我和墨让的差距,绝对比您和乞儿的差距要大得多。

但我明知如此,心里却千回百转的都是他,举起茶杯会想到他喝茶只喝雨前龙井,看到小孩子玩水会想到我们当时在寒潭边上打水仗,听到戏子的歌声,会想到他笑笑地说,你就回他说,你晚上有人陪了……

天,连我自己都鄙视自己,雌性荷尔蒙过度泛滥让我成了个小女人,让我在患得患失间丢了自己,让我不再能独自站立。

想着他的感觉虽美妙,但却令我恐慌,我怕我再也找不回自己了。

我逃回无月小筑,窝了两天。两天里,我在一张大号的宣纸上密密麻麻地列出了墨让的长处,和我的不足,然后烧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