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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70)

我用口型说,“你常来?知道得这么清楚?”

幺九白了我一眼,手向上一指,我才看见门边挂着一个木质的牌子,上面写着娟丽的“红颜”二字。

一曲终了,一个清丽的女声传出来,“公子的琴艺越发地好了,红颜自愧不如,只能把此杯饮尽。”

接着是一个略微熟悉的声音,“这曲高山流水,是送给知音的。”

我站起来用力地推开门,屋内的两个人皆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我。幺九本想拦,却没来得及拦住,只能挥了挥手,赔着笑脸,向里面的人打招呼。

我怒不可遏地问,“红颜,你今日不是不见客吗!!”

一个穿水色曳地长裙的女子施施然地站起来,柳叶眉轻轻一扬,“是不见客。请问姑娘有何要事呢?”

我着男装,却被她一眼识破,“苏商中有人指名要见你,请你跟我走一趟。”

红颜抬起袖子掩住嘴笑,眼角却有一抹凌厉的光,“笑话,我红颜不是你们商界中人,为何要听你们的使唤?”

恰巧此时,有人在楼下大声地问,“红颜?楼上没有什么事吧?”

红颜应了一声,站在她身旁的那个人对她说,“莫要为难他们,这位夫人是靳陶的好友。”

红颜微微张开嘴,随即点了点头,出去应付了楼下的人两声,随即返回来关上门。

我看着便装的孟知行,他的表情微红,神态有些尴尬,像被人当场抓住的奸、夫。我知道红颜不是好对付的女子,否则也不会连徽商都铩羽而归。但是要在短时间内让她答应,只能让她打心眼里服气,或者利用青楼女子最重的情意二字。

这房间里燃的香清新淡雅,有一股梨花的味道。我忽然想起了一句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大概燃这样香的女子,必定不是什么俗物吧?那些飘扬红色的帷幔之后,忽然有一处角落被我敏锐地捕捉到,而后心中有了几分胜算。

“红颜姑娘的家乡,可是姑苏?”

红颜和孟知行皆是微讶,而后红颜不卑不亢地笑道,“是又如何?”

我缓缓走到窗边,拈了窗台上的花枝仔细瞧,“林晚也来自姑苏。久仰红颜姑娘大名,说是秀外慧中,才华横溢。林晚虽有任务在身,心中也仍是钦慕。若是姑娘能答出我出的一个谜语,我立刻离开,决不再为难。如何?”

红颜行了个礼,“既是同乡,这点面子还是要给夫人,请孟公子作证。”

孟知行闻言,微微俯了□。

我道,“胸中荷花,西湖秋英,晴空夜珠,初入其境。长生不老,永远康宁,老娘获利,警惕家人。五除三十,假满临期,胸有大路,军师难混。医生接骨,忠诚老实,不能缺枝,药店关门。”

“你!”红颜倒退一步,花容失色。

我回眸,“怎么,答不出来吗?”

她又连退三步,声音微颤,“你,你是从何处得知的这道谜题?”

我吸了口气,铿锵说道,“不问华佗,问子洲。”

“咚”的一声,红颜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孟知行连忙扶住她,有些怪责地对我说,“夫人这题出的有些失礼了。”

红颜却按住他的手臂,抬起头,铮铮地问我,“你认识他?”

我微微点头,把与冯子洲认识直到亲手埋了他的过程和盘托出。红颜奔过来,跪在我面前,低头道,“小女有眼不识泰山,叩谢夫人厚葬师公之恩!”说完,就要给我磕头,我连忙扶住她,“姑娘快快请起!冯老对我恩重如山,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何况我还没有保护好他。”

“万般皆是命。错不在夫人,错在姑苏知府,草菅人命!”

“其实错也不在姑苏知府,这背后的因由盘根错杂,现下无法向姑娘一一道明。如今情况紧急,姑娘能否屈尊去一趟香满楼?”

红袖点头道,“既是师公的恩人,自然就是红颜的恩人。这便收拾行头,与夫人一同前去。”

“我……怕是不能同行,麻烦孟公子带路吧。”

作者有话要说:谜题出自曹操考华佗。

答案是十六位中药。

☆、商道十四

回去的路上,幺九问我,为什么不去香满楼。

我想我不是不去,而是不敢去。我怕见到江别鹤,更怕见到方重。一个是心头的一根刺,一个是一道不能见天日的白月光。

到了水云间,幺九请我进去坐坐。今日金不换和曾一味都去了香满楼,水云间只有幺九一个人,所以不开门营业。幺九给我泡了一壶茶,有淡淡的茉莉花香,沁人心脾。

我问,“最近生意好多了吧?”

幺九喝了一口茶,乐道,“可不是?邻近的乡镇都有人慕名来尝青龙卧雪呢。老曾的手艺可真是越发地好了,昨天做的那道龙井虾仁,香味飘满了整条街!掌柜说再这样下去,年底就可以扩充店面了!”

我打心眼里欢喜。刚来水云间的时候,这间店铺死气沉沉的,像一潭死水。幺九这个少年也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哪像现在斗志昂扬,双目放光,未来的一片蓝图好像都在他眼里铺展开了一样。小人物的喜怒哀乐,总是这么简单。但做人,何必要太复杂?

我们正兴致勃勃地聊着天,金不换忽然进门来,一边走一边还大骂,“什么狗屁东西!”

幺九连忙迎过去,“掌柜的,出了什么事?”

金不换抬起头,这才看见我,惊讶道,“林晚,你怎么还在这儿?”

我反问道,“不然我该在哪儿?”

“苏商那帮人太可恶了!我们好酒好菜地招待他们,他们却趁着大行首和东班首不在,可劲儿地欺负南班首还有红景天大爷,我是看不下去才回来的!”金不换一屁股坐下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就咕咚咕咚地灌下去几口,“起初,老曾做了他们点名要吃的青龙卧雪,那个叫江别鹤的就一直在那儿挑三拣四,这也就罢了,吃完了之后,他们又借行什么酒令,使劲地侮辱我们徽商,一会儿是禽兽,一会儿是瘦猴,死马,我都听不下去了!”

苏商那帮人,从前就仗着自己肚子里有点墨水,做些欺行霸市的事情。现在更有方重这个九州商会的西班首给他们撑腰,他们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我又问,“靳陶和红景天大爷什么反应?就这样被他们羞辱?”

金不换重重地叹了口气,“能有什么反应?他们是来谈生意的,若是把他们惹毛了,拍拍屁股走人,我们徽商的损失可就大了!林晚,你快去帮帮忙,别在这儿干坐着了!”

我会意,起身告辞,往香满楼的方向走。

其实我在姑苏之时,就不是江别鹤和方重的对手,就算此刻我去了香满楼,也不一定能帮上什么忙,但我仍然不想就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袖手旁观。毕竟徽州这座城,给了我足够的尊重和尊严。

我刚走到香满楼的楼底下,就听到二楼上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不断有客人抱着头从楼上逃下来,一边往店外走,一边还在抱怨。我随手拉住一个人问,“出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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