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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良缘(5)

恰巧此时,门口进来一个人。我本想让红袖去帮忙招呼,乍看到那个人的长相,吓得立刻躲到红袖身后去。红袖低头问我,“夫人,你怎么了?”

我用手指了指门口,颤抖道,“孙屠夫啊!”

红袖大惊,“啊!这不是冤家路窄么?怎么办?!”

我和红袖之所以如此惊慌,是有深刻的缘由的。之前我被方重和苏淡衣这一对情人深深地刺激了,一时想不开,就托城中最有名的王媒婆帮我寻一门亲事。提的条件是,年约而立,身材魁梧,尚未婚配,正当营生。王媒婆隔天就捎来好消息,要我第二日去相亲。

第二日,我兴高采烈到了茶楼一瞧,差点吐血而亡。王媒婆给我介绍的是城中的屠夫孙照,我开出的条件他倒是样样符合,唯独那长相,实在让人回味无穷。当时我就想溜,但孙照已然看见了我,抓着我聊了一个下午,从生几个娃到买几间房。还好黄昏时,李慕辰正巧打那茶楼底下过,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那之后孙照开始对我穷追猛打,今天送猪肉,明天送猪蹄,闹得我差点想买凶杀人。后来有一日,他忽然不再上门,自此没了音讯。我当然也就安分守己,再不敢去相亲了。

我和红袖正准备溜之大吉,孙照已经走过来,大方地打招呼,“林晚!”

我努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后背紧贴在墙上,“好……巧。”

孙照近前一步,红袖紧张地抓着我的手,磕磕巴巴地对他说,“我,我警告你……你你别乱来……!”

孙照憨厚地笑了一下,“看把你们紧张的!我这癞蛤蟆,不想着吃天鹅肉了。这不,来买红布给我未过门的媳妇,我要成亲啦!”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瘫坐在椅子上,“恭喜恭喜。”这句话绝对是真心的。

“林晚,你是个好女人。人美,心肠也好。但你家的方重实在太厉害,我不敢得罪他,不然我是无论如何都要娶你的。”孙照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我连忙拉着红袖挡在我身前。

他又东拉西扯聊了一阵,才意犹未尽地离开。我问红袖,“他刚才好像提到方重了?方重怎么了?”

红袖摇了下头,又重重地摇了几下。我只能作罢。

伙计把挑好的布料包好递给我们,店外又进来一个盛装的妇人,扯着嗓门喊,“云顾言呢?快叫她出来!”

小伙计连忙迎过去,赔笑道,“这位夫人,不知发生了何事?云裁缝现在不在。”

妇人抖着手里拿的衣裳,“我听说云顾言是姑苏第一裁缝,才来找她做衣服,可你看看她做了什么东西给我?简直都不能穿!我这布料是贡锦,压上你们整间铺子都赔不起!”

我仔细打量妇人,她身上穿的衣裳虽然价格不菲,但也并不算珍品。而她所戴的翡翠珠宝,看似硕大,光彩夺目,也仅仅是普通的货色,由此可见她的家世未见多显赫。而她手上那件衣裳的料子,确实是贡品,但价格也仅仅是蜀锦的两倍而已。

小伙计毕竟少些阅历,被她这样一吓一糊弄,顿时冷汗直冒,一直弯腰赔礼,“对不起夫人,要不,您先坐下等一会儿?小的差人去请云裁缝回来,与夫人细说。”

“不用了!把钱赔来就是,我可没心情耗在这样一个乡下地方的小店里。”那妇人烦躁地拂了拂袖子,竖起五根粗胖的手指,“我也不多要,五十两。”

“你抢劫啊!”红袖忍不住叫起来,欲上前评理,我伸手拦住她,对那妇人笑道,“夫人有话好说。”

妇人走过来,仍然是一副高傲的模样,“这位夫人,我好心告诉你,可别在这家烟雨绫罗阁买东西。之前我还以为它多好呢,没想到都是一些乡下地方的烂等货,比不得我们京城。”

原来是京城来的,难怪气势这么盛。我见礼,“夫人是京城人?”

“是啊。陪我们家……小姐来游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乡下地方,除了空气好一些,真的什么都比不得京里。”她口气里有一丝怨气,似乎很不喜欢呆在这里。

我暗暗思量,寻常人家的下人,万不会有这位妇人一般的气势和穿衣用度。她的主人家一定非富即贵,决计惹不起。这样想着,便很自然对小伙计吩咐道,“去取五十两银子来,交给这位夫人。”

伙计愣在当场,不解地望着我。我这才想起还没表明身份,红袖已经催促道,“你还不快去?我家夫人,就是这家绸缎庄的主人呀!”

小伙计大惊,匆匆忙忙地行了礼,跑到后堂去取钱了。

那妇人仔细地打量我几眼,仍旧傲慢地说,“算你还识相。”

我回以一个微笑,未多加计较。

回府的路上,红袖一直在跟我抱怨那妇人如何讨厌,如何狗仗人势。她叽叽喳喳地,像一只喜鹊。我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喊住她,“红袖。”

她扁了扁嘴,“好嘛,我不说了。”

我无奈地摇了摇头,抬头看见惠娘正站在府门前东张西望,好像在等谁。我开口叫道,“惠娘?”

惠娘连忙奔下石阶,向我行了个礼,“夫人,您可回来了!”

我好奇道,“你在等我?”

“是。府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姑娘,一直呆在二爷的屋中,不让任何人打扰。二爷的药已经热了好几遍,却没有人敢端过去。”

奇怪的姑娘?我疑惑地看向红袖,红袖连忙摇头,忽然一拍后脑,“我的天!夫人,不会是苏淡衣那个女人吧?”

我被她说得心虚,连忙提起裙摆,快步走入府中。

还未到方重的房门前,就听到一个尖锐的女声在叫嚷。红袖跑过去敲门,喊了一声“二爷?”

里面那个女声马上喝道,“要不要命了?不是吩咐过谁都不准打扰的么?”

呵!好大的气势,不过这里几时轮到她来做主了?我亲自上前道,“方重,是我。”

方重沙哑的声音响起来,“请进。”

我推门而入,果然看见久未见的苏淡衣静立于床边,像西子湖畔的一株莲。而床上的方重衣襟半开,正抬眼望着我。

我连忙背过身,局促道,“快把衣服穿好。”

身后响起衣袂摩擦的声音。苏淡衣走过来说,“晚姐姐,好久不见了。”

“我可不敢当姑娘这一声姐姐。”

苏淡衣嫣然笑道,“虽然晚姐姐与方重并不是亲生姐弟,但我也得随着方重,尊称你一声姐姐才对。姐姐与方重既不是亲生,就应该保持些距离,否则就会让外人误以为,你们之间有一些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她的眉眼清丽,似山曲水折处的一株幽兰。但说出来的话,却像蔷薇的刺,黄蜂尾后的针。

方重低喝一声,“放肆!”

苏淡衣不以为意,接着对我说,“姐姐,去年逃婚是我不对,可我也只是年轻,还未做好成亲的准备。但我既然收了聘礼,也跟方重订了亲,便是他未过门的妻子,这婚事,便还作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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