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我一抬头，只看到他手中的长剑已经出鞘，而射来的箭支宛如流星一般，密密麻麻地向我们所在之处射来。
皇帝手中的长剑迅捷无比，舞成了一块无形的盾牌，箭支纷纷落在身边的一圈空地上。我闪身进了石头后头躲着，艰难探头道，“陛下，是刺客么？”
皇帝甚至没来得及回答我，只是吹了一声口哨，旋即回身拉我起来，“走！”
他将我护在身侧，以长剑挡去了暗箭，疾奔向来路，一边道，“你找机会先走，往东，不要等我！”
远处已有马蹄声，一黑一白两色奔马的身影如闪电般飞驰而来。
然而与此同时，箭支渐少，但四面八方有刺客人影闪现，正一步步地逼近皇帝。
我的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眼下的一切都如此难以置信。
这是在上京！
哪怕皇帝带着我偷偷跑了出来，身边并未带着大批的侍卫，也不该有刺客出现才是！
他们是谁？
为何会知道皇帝一时间兴起离宫，又要将他置于死地？！
两名刺客已经逼近了皇帝身边，从左至右，刀光剑影，已将皇帝和我裹挟在其中。眼花缭乱间，我甚至没有看到皇帝手中长剑如何劈开了这重重的杀气，两名刺客已经倒地，伤口从喉咙至小腹，鲜血喷涌而出，抽搐不止。
我捂住嘴巴，逼自己不要出声，如此凶险的时刻，我能做的便是尽量不要拖累皇帝。
然而刺客是越来越多，团团围住了皇帝和我，又将我们渐渐逼回了废墟中央。
若不是我的身后有着大石作为倚靠，只怕皇帝也无法护我周全。
百忙之中，皇帝扔了一个东西给我，我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是一支小小的焰火。
我一喜一忧。
喜的是眼下的局势还有救，想必这便是召唤藏器卫的讯号；忧的却是我身边并无火折一类的东西，也不知该如何点燃这焰火。
我四下张望，周围已经倒了满地的刺客，或许他们身上带着我要的东西。
我咬牙半趴在地上，悄悄探出大半个身子，去摸离我最近的刺客胸口是否带着火折。
我不顾满手的血渍，摸了两三个，竟然真的找到了！
我双手微微颤抖着打亮了火折，火星刚刚燃起，一名刺客便发现了，抬手间一支暗箭射向了我。
我下意识地转过脸，只能以手格挡。
只听一声清脆的撞击声音，皇帝掷出了手中的长剑，替我打开了暗器。
死里逃生，我却没有半点欢喜。
这一次可不是在三元楼，彼时闹得再大，其实我并不如何慌乱。因为是在城里，终归还有回旋的余地。可这次……我和皇帝不会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在这片废墟中被杀了吧？
此时的皇帝赤手空拳，左臂被刺客刺中，只听呲啦一声，衣袖碎裂。
皇帝反手一掌，那名刺客被飞击而出，长剑脱手，带着血滴，深深插入了泥土之中。
皇帝受伤了！
我的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一再地告诉自己要冷静，半跪在地上，去寻找刚才丢失的火折。摸索了半天，终于重新将火折捡了起来，忽听耳边马蹄声，石头竟然奔到了我身边，前蹄立起，踢走了一名逼近的刺客。
石头高大健壮，飞踢之间，竟然刺客们无法近身，皇帝也陡然减轻了压力，顺手拔起了投掷出的剑，稍稍稳住了局势。
我终于点燃了焰火，轻轻“哧”地一声，一道银色的光亮破空而去，照亮了废墟片刻。
我在心中默默祈祷，这也是我和皇帝最后的希望了。
石头在不远处，躲闪着刺客们的暗器，小泷轻盈地奔到了我身边，焦急地嘶鸣一声。
我才恍然大悟，它和石头竟是有着配合，它一直在附近，伺机接我离开。
“快上马！”皇帝急声催我，“你先走！”
我点点头，心知白敛会赶来救驾，也略感放心。
正要翻身上马，忽然觉得不对劲，低头一看，一名受伤的刺客死死地抱住了我的腿。
我一时间挣脱不开，皇帝发现了我的异样，不顾自己身边围绕的五六名刺客，反手一剑，活生生将抱着我的那双手砍下了。
刺客的惨叫声中，我连忙翻身上马，小泷往前一窜，顿时带我离开了战局。
想必我离开了，皇帝也能松一口气。
我在马背上，回头看了一眼。
刺客们依然在围着皇帝拼杀。
陆亦衍单膝跪地，剑光依然犀利，却似受了伤，已无法再挪动半步。
第51章 突围
小泷察觉到了危险，疾奔轻盈如风，不过半盏茶时间，我已脱离了险境，再也听不到身后的厮杀声响。
精神极度紧张的时候，感官却变得分外灵敏，我隐约听到了身后马蹄声响，似是有人追赶而来。我心头一喜，心脏怦怦地跳动起来，是皇帝终于脱身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竟然是石头独自追了上来，与小泷并辔而行，马背上却空无一人。
我一愣，心中的不安愈发的强烈，陆亦衍呢？讯号发出去，以藏器卫的速度，此刻应该已经找到了皇帝，可为何后头毫无动静？
遇刺这般凶险，我知道有些不对劲，却也明白，我一心想要逃出的那座宫城，此刻就是最好的时机。
以小泷和石头的脚力，没有人再能追上我。
可是……陆亦衍如何？
万一藏器卫并未赶到，他会死么？
一想到这个，我倏然觉得有几分窒息。
他适才救了我，我呢？该不该回去救他？
电光火石般的一瞬，我心意已决，调了马头，往来路疾奔。
荒野之中，来时的路显得愈发僻静，小泷和石头皆放轻了步伐，生怕惊动了前方的刺客。眼看着离荒墟越近，我索性翻身下马，掩身在一棵大树后，探出头去观望。
果然，并没有援军。
皇帝依然在孤身奋战。他没了我的拖累，并未落下风。只是因为受了伤，背靠着大石，尽力应对正面的威胁。
地上层层叠叠皆是被杀、或是受了重伤无力动弹的刺客们。
我也曾见过宫中侍卫们的高手过招，剑指要害、轻灵飘逸，因为知道只是演示，所以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彼时就有人说皇帝亦是高手，我不以为然，心想不过是旁人吹捧罢了，他的武功究竟如何，我几乎没有亲眼见过。上一次是在三元楼，因为对手颇弱，他并没有性命之忧，出招亦颇为从容。
然而这一次，我终于见到了从未见过的皇帝。
皇帝以前告诉过我，他曾在沙场上拼杀，好几次侥幸才能活下来。此时我才明白，他说的都是真的。他的出招，是来自于战场厮杀的狠辣——不在意招式，有时甚至是以自身为饵，杀敌的同时，亦是搏命。
我眼睁睁看着他的右臂又被刺中一剑，却也因此反手划开了一名刺客的胸腹，鲜血喷溅出来，宛如一场血腥的献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