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瞬间，我的喉咙有些发紧，差点就叫了出来。
这样下去，哪怕他再厉害，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快想想办法……我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一遍遍的跟自己对话。
可我能想什么办法？
我不会武功，贸然冲出去，除了给皇帝拖后腿，万一还被挟持，岂不是更加添乱？
心乱如麻之际，脸颊上忽然温温热热的，我微微侧头，小泷仿佛察觉到了我的担心，正轻轻地舔我的脸颊。而石头站在不远处，焦躁地转了一圈，却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脑海中灵光微闪，我虽手无缚鸡之力，但也不是毫无优势。我还有石头和小泷在身边……若是能倚仗着石头和小泷的脚力，或许我们就能够逃离。
若是能悄无声息地，让石头出现在皇帝身边就好了。
我又探头出去，看了看周遭起起伏伏的的地形，倒是有些小坡能够作为遮蔽。
可惜石头是万里挑一的骏马，无论站在何处，因其身姿雄健，无论如何，都是会被发现的。
“要是能像人一样卧倒就好了。”我喃喃道，又有些无可奈何，轻轻拍了拍小泷的脖颈。
没想到小泷蹭在我身边，听到了我的话，前蹄跪地，随即翻了个身，卧倒在地上。
我怔楞了片刻，又望向石头，试探道，“石头。”
石头的身姿远比小泷健壮，卧倒的动作亦有些缓慢，却也顺利地倒下了，一声不吭。
我比着口型，轻声道，“起来。”
两匹马便从一侧支起身子，三下两下，便重新站立起来。
陆亦衍是从哪里找到了这么两匹通灵性的马？竟连这样的指令都能做到。
我惊喜交加，牵着小泷和石头，悄悄绕到了一个小坡边，距离陆亦衍不过十余丈的距离，命它们卧下。
乌云散开，露出浅浅一弯眉月，骤然间有亮光落下来，照亮了眼前的修罗场。
的厮杀真切地呈现在我的眼前，皇帝早已负伤，头发亦有些散乱，唯有表情依然沉稳，下手狠辣，有一种置生死与度外的冷漠。
无论如何，他拼尽全力，将我送上马匹，是救了我一命。
大不了，今夜我就和他同生共死吧。
我正要冲出去，忽然一股大力从脚踝处传来，我一个踉跄，半跪在地上。
一名倒地的刺客死死抓住了我的左脚脚踝，口中发出吓吓的惨叫声，我吓得头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皇帝没办法像刚才那样来救我了。
这是命悬一刻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蹲下去，用力捂住了他的嘴巴，不让他出声，又随手摸到了地上的一把匕首，闭着眼睛刺了下去。
刺客挣扎了两下，渐渐泄了劲。
我心有余悸地睁开眼睛，从刺客胸口，重新拔出了匕首，抬起视线，不去看刺客死死睁大的双眼。
这不是我第一次杀人，却是我自己离死亡最近的一次，也就谈不上害不害怕了。
我牢牢将匕首握在手里，心中默数到十，一咬牙往人堆里冲了过去。
愈是靠近旋涡的中央，我心中的恐惧就在愈发增加。
刀光剑影是真的，剑气将我的半幅衣袖都削落下来；断肢残骸也是真的，有刺客的人头被斩落的时候，不偏不倚落在我的脚下。
我半闭着眼睛，冲到了陆亦衍身前，甚至还没有开口，就感受到了汹涌而来的杀意。
他的一双眼睛冷如冰霜，反手一剑，就要刺穿我的胸口。
他像是一匹猛兽，凡是被盯住的猎物，无一能幸免。
这一瞬，猎人的威压没顶而来，我几乎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陆亦衍竟然迟疑了片刻，剑锋偏向了一侧，顺手将我拨在了一边。
他认出我了。
我与他擦肩而过，轻声道，“去前面。”
其实我不确信他听到了没有，只是机会稍纵即逝，我来不及再说什么，屏住呼吸，捏碎了手中蜡丸，往空中一扔。
烟雾弥散，刺客们不明所以，短暂的停滞了片刻。
陆亦衍拉着我，猛地冲了出去。
短短的一条小路，我大概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力气，终于在刺客们反应过来之前，和陆亦衍一起狂奔到了小坡上。
石头和小泷乖乖卧在地上，我和陆亦衍对视一眼，各自跃上了马背。
两匹马几乎在同时站立起来，往前狂奔而去。
刺客们如梦初醒，从烟雾中钻了出来，想要追杀我们。
可是小泷和石头的速度极快，风声在我耳边呼啸而过，我的一颗心就渐渐安定下来。
这是天下难得的两匹宝马，但凡给了它们时间，没有人能凭借着脚力再追上来。
身后不断的有暗器射来，我甚至不需要调转方向，小泷的听觉远比我灵敏，轻巧地跑出了曲线，避开了所有的暗器。
疾驰了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我犹不敢大意，不敢令小泷放缓速度，却听身侧有摔落的动静，一回头，石头已经停下了脚步，焦急地在原地踏步。
陆亦衍摔在地上，月光之下，双目紧闭，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我知道他受了伤，却不知道他虚弱至此，竟会从马匹上摔下来，一时间手足无措，只要大声喊他名字。
他毫无反应，仿佛已经死了。
这个念头让我愈发的害怕，只好用力去掐他的人中。慌乱到了极点，我甚至想到了往日太后叫我念的经书，一句句在心里背诵，祈求他快点醒过来。
半晌，他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他没死！
我心头的大石重重落地，不自觉地，几乎要落下眼泪，开口的时候，声音还在颤抖，“你没事吧？”
视线似是对焦了片刻，他终于看清了我，勉力笑了笑，“死不了。”
我擦了擦眼睛，长长松了口气，振奋道，“这里不能久留，我扶你起来。”
皇帝的手臂动了动，却只是抬起来，摸了摸我的脸颊，眼神中满是后怕，轻声道，“阿樱，你太鲁莽了……刚才我差点一剑杀了你。”
我吸了吸鼻子，摇头笑道，“可我要是不穿这身衣服，怎么接近到你身边？”
我随手将从刺客身上剥下来的那身夜行衣脱了下来，努力想要将他扶起来，“你的伤势要紧，我们先回城去找大统领。”
皇帝却拉住了我的手，摇了摇头，轻声，却带着决断，“不能回去。”
第52章 重伤
“为什么？”我脱口而出。
他只回了我四个字，“会有埋伏。”
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天知道一个时辰之前，我还好好的在宫里当着皇后，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和皇帝闹了别扭，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置身于如此险境。
“那现在怎么办？”我长长叹了口气，只希望他有万全之策。
皇帝的声音很是虚弱，断续道，“附近有一所别苑，先去那里。”
我勉力将他扶起来，石头极是乖巧，已经半跪下来，方便陆亦衍上马。我刚要松开手，他却反手扣住了我，低声道，“我怕是不能独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