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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回头草(5)

不过双赢从来都不是那么容易的,要不这社会早就和谐了,哪儿还用费死劲做什么宣传。整整两个月,另一间卧房愣是没租出去。不是租客嫌房子旧,就是我觉得租客实在太二不挂五。其实转头想想也是,有头有脸一点的肯定都租好房子去了,但凡沦落到要租这岁数绝对超过八零后老房子的群体,又能靠谱到哪儿去。

最有希望的一次是一个二十多岁穿着颇体面的一个小姐,聊了半天我都差点要冲去楼下立马打一份合同来签了了事,却在叫她来交定金的前一天,好死不死的看见她春风得意的勾搭着楼下副食店的小老板。我那时才顿悟了这位小姐原来真是一位“小姐”,于是最大的希望也泡了汤。不是我歧视这产业工作,而是我实在没办法跟小姑交代,我把她的房子开发成了声色犬马的服务性场所基地。

小姑哀叹了两声,说最近手风不顺,让我抓点紧。

我解释说为了赶紧给她弄点除退休工资以外的副收入,我连最不齿的房屋中介都找上了。昨天刚跟人要了名片,应该很快就有信儿了。小姑这才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我就去包里翻昨天那中介小哥给我留的名片,找来找去却都没见踪影,不知道是掉哪儿了。不过我也没精神去回想到底放在了哪里,横竖有了苗头中介公司会给我打电话。

洗完澡正准备就寝,让这倒霉的一天赶紧过去,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哀叹了一声,扫一眼来电显示,果然,小四打来的。

小四是我大学同寝室最铁的姐们儿。也不知是不是大学那阵夜聊得太多,导致她落下一个喜欢半夜打骚扰电话的毛病。你还不能不接,否则接下来一个星期都得被迫“夜夜笙歌”了。

一接起来,小四便在电话那头吼,诉说着她今天去血拼的斩获,两双长靴一件大衣外加无数杂七杂八的小衫小件,今年秋冬终于可以不用再大手笔买入了等等等等。

我很想说你刚入夏的时候也这么说的,不照样月月血拼么?不过对于这种购物狂你千万不能振聋发聩的点醒她说她是多么的不知节俭,因为下个月她会在纠结之中继续血拼直到弹尽粮绝。反正都是要月光的,还是让她开开心心的月光吧。

心不在焉的应付了几句,小四终于听出了我兴致不高且哈欠连天。她说:“你今天挖地道去了啊这么累?不就是个婚介所么,整天把自己整的跟个商务精英一样脚不着地的干嘛?”

我沉默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忍住:“我今天……见到周慕辰了。”

“什么?”我听见小四在那头抽了一口气,半天才接着问:“你,你干嘛了?”

我说:“嘛都没干。今晚就跟演戏似的,我总觉得恍恍惚惚找不着北。”

“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的都放不下,见了他能找得着北么?”小四倒没我跟她那么客气,戳我的痛处是一点都不留情。“你有没有跟他互留个联系方式什么的?”

我嗫嚅着说:“没……今晚太混乱,我找了个机会就跑了。”

小四恨恨的说:“央晓,你真是窝囊惯了。”

我愣了一下,无话可说。我确实窝囊,小四不是第一天说这话,我也不是第一天被人这么说。狠话说不出口,狠手下不下去,今晚能跟周慕辰对战那几句,已经是我的极限了。哪儿还能厚着脸皮跟人要电话?

小四说:“要么你就放胆跟他说清楚,要死要活也算是个了结;要么你就彻底忘了,自己该怎么恋爱怎么恋爱去,这么多年不死不活的拖着算是怎么回事?”

我不敢辩驳说我彻底忘了,却也不敢去扯着周慕辰诉衷肠,我……我还是歇吧。

应付两句挂了电话。我躺在床上正儿八经的摆了个毛主席长眠的姿势,却陡然发现又睡不着了。

人生就是在这样不停的被人折腾和自我折腾,一如我和周慕辰的相识,将这种折腾发挥到了极致。

我想,如果没有那种被车撞坏脑子、受刺激太深选择性失忆等等狗血情节的出现,我应该永远都记得我跟周慕辰是怎么认识,并度过那一段我单方面觉得很美好的时光的。

话说起来,我每次倒血霉之前,必要先撞一次大运,这基本已经成了人生一条铁的定律。我不知道遇到周慕辰到底是不是倒霉,不过在那之前的高考里,我确实如有神助,在近二十年最难的一次全国数学考试中,十道选择题竟然蒙对了八道,奇迹般的挤进了全市百分之九的及格行列,然后以压线的成绩考入了C大这个以理工学科著名的中文学院。

虽然老家的亲戚一听说C大都两眼放光,不过我敢拍胸脯保证他们没一个人知道这学校还有个中文学院……当然这话就不对亲戚朋友说了,横竖我背着行李出来上学的时候,那也是被家里人敲锣打鼓风光无限的送出来的。然后在去C市的火车上,眼皮就一直不停的跳啊跳,在大一无忧无虑的生活里间歇性的也会发作一下,但整整一年里都没发生什么足以匹敌那次大运的血霉。以至于我逐渐就放松了警惕,以为我这衰神附身的体质终于在二十岁这年基因突变得到了解脱。

然后在一个毫无防备的午后,我遇到了周慕辰。

说起那天的缘由,还是因为我点儿背。

大一那会儿一时兴起,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我竟然脑残的加入了一个体育类社团——自行车协会。这协会从创立之初就冷得很,基本没什么人。我之所以会加入是因为小四说我再不运动一下背后就要生毛了,而想来想去我会的体育运动好像只有自行车。一年的风平浪静让我都差点忘了自己还是这协会的一员。直到大二刚开学突然接到会长一条短信,说协会招新,老会员中午统统到活动广场助威。

其实我这人的窝囊,大半都因为我实在有些过于老实了。接到那短信时还瞬间有点热血沸腾,觉得一年都没出过力,现在怎么着都要倾力贡献一把。可到了活动广场才发现,原来老会员只有我一个人那么实诚巴巴的真跑过来了。大半年都没见过的会长见着我就跟归国华侨见了村口那棵老歪脖子树一样,拉着我的胳膊就不撒手。“央晓你果然是好同志!有了你这个生力军的加入,何愁大事不成啊!”

我哭也不是笑也不是。他形容我是生力军,是因为这本来就没两个人的团队中,就只有我一个女的。其实这情况在主打理工学科的C大并不少见,所以会长觉得在这样狼多肉少的地方还能有个女的杵在这儿,协会真是倍儿有面子,虽然我刚吃过午饭连嘴都没擦得特别干净,也不知道牙上有没有粘上一两块菜渣,但好歹是块肉不是。

会长本着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精神,塞了一沓传单给我让我见男的就发,反正这孩子也不是他家的。不过他显然高估了我的魅力,在旁边诸如篮球协会、足球协会、羽毛球协会甚至是太极拳协会都人山人海的时候,自行车协会的摊子上仍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其实这不能怪C大的热血男儿,主要是C市地形实在有那么点跌宕起伏,除非腿部力量强健堪比阿童木那两只火箭筒,否则傻子才会蹬着自行车每天爬坡上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