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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罗衣(31)

其他人看了她的药方,都沉默下来。

而参汤灌下,两名较轻的病人已经发了汗,于是腾空稍换了些药材,让人去煎药,然后就将他们扔给医生料理去。另两人她硬是又加了一味略带毒性的,还用了自己试作的风寒膏——其实她是在实践自己的通用药膏和一套寒热症的笔记,这几个人身强体壮、病症也不是极其严重,正好……用来试验!

大队人马停留在此,倒不是为了救治几个人,而是怕有其人染病!腾空说七日才可断定,同时也得到了其它医生们的赞同。

于是,八天。足够腾空把当地唯一的一家药铺兼医馆里的好料搜刮个遍——自然是用再一个月便成了的一坛枸杞药酒和旁人抄写好的药理药方来交换。

多省钱!

第34章 凉州

经过此一病,除了腾空,大家都颇为后怕。之后就有默契地埋头赶路,到时候便立刻歇息,不吃没有煮开过的水,早晚多穿衣……

腾空还是那样气度、打扮,跟随她的人也开始慢慢有了淡然的“仙气”,同行的其他人经过了不屑、冷淡、好奇、惊恐、佩服、敬仰……等等各种情绪,自然也习惯了腾空的没有情绪。

似乎也只有与裴校尉一起说话喝茶甚至研究病例时,才有比较多的、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倒真没有人多说什么,毕竟裴旻的武艺确实好、品阶升迁也没有半点毛病,外表和性情都说得过去……和淡漠却有些高深的县主真师,似乎挺般配。

这一路没有严重伤病,不过腾空还是在每日入夜前要求每个人都喝一碗苦苦的药汤。

“这些药材虽然没有花钱,可我付给铺子的东西价值百金,所以不许浪费!”

不是因为她的地位最高,而是大家被伤寒二字惊吓过,又见她三两下就把那么麻烦的病解决了,不得不听话。

途中,腾空从路边临时集市上、裴旻说是戍边后无乡无家可归的老士卒们手里买了不少东西,比如仆人们穿的保暖毛皮,或是膻味略重却能补充体力的肉干,还有就是当地的一些据称能治病的药草——没什么药效,又太老,煮熟了夹在饼里也能吃。

裴旻对不能再作战、也无家庭和家产的中老年军士们尤其照顾,这一点与腾空的随性并不矛盾,且她也不缺钱,所以乐得做些让别人愉快的事。

凉州词

不久,便是凉州。

那里有大军营、几百里最大的城市,将军们,以及诗人们。

主将副将、大小军官、官员商贾……送得起礼物的人,几乎都有整箱的诗集送人。

送的就是眼前这位长相不见得多英俊,但衣饰风度均极为雅致的青年的诗作。

“在下太原王瀚。”

“真巧,我亦祖籍太原,李氏腾空。”

两人的自我介绍极平淡,像是两名普通的平民百姓。

太原王姓文士极多,而太原王氏的旁支庶支也极多,有时反而不问对方是否也是太原王氏出身的为好。何况腾空压根就不喜欢提门第等级。好吧,她自己倒常提太原李氏,当然这是因为她同样不喜欢不停地告诉别人自己是皇族县主。只,从这位年轻的“王先生”恭敬的态度上可以看出,肯定是知道自己真实出身地位品级的。

对方送上的是他自己手书诗集,腾空很慎重地接了。如果是让一个地方所有人等都当特产般到处送人的,一定是相当了不起的作品。

她在王先生与其他文人们说话时,看了这册集子。

字写得不错,开篇一篇也似乎挺不错——就是仍然记不住。而,最后一篇,让她怔愣许久:

葡萄美酒夜光杯

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

古来征战几人回

好半晌,腾空才回过神来。上车,提笔写信。给师傅写信。

满满五张纸。风景见闻,安养美颜的新点子,有趣的人和事,还有让人一眼就记住了的诗。

晚宴时,腾空只喝些自制的淡酒,和一些当地的食物。她对用的食物香料颇有兴致,直接吩咐姚大家的小跟班去市集采买,到时打算带回玉真观。

“真师是打算将这些香料带回京的?”郭校尉显然也爱这样的辛香口味,见到腾空非但不禁荤腥,甚至也喜欢西陲特有的食物,顿时少了很多距离感。

“是,这样的炙肉口味独特。若是每日这样吃,对身体不利,但让师傅偶然尝尝鲜,倒是好事。”

师傅?!长公主?!看似漫不经心,其实耳朵一直竖着的州司马大吃一惊。

“真师从人不多,且初来此地,买的不一定是真正好的。何况,这一路西去、再回程,到京时怕已入冬,这……不小心会坏了味道。”

也是!腾空其实本来就想让当地来处理,既然有人主动接手,她自然是高兴的。“不知杨司马能否替我采买这些种香料,加起来不要超三十斤,寻个需要进京入职的同僚捎去玉真观,说是我捎的。”

“若是长公主喜爱,不妨送去几车——”

“不不,三十斤以上不就成了贡品?而贡品怎可只给师傅一人?!这些不过是我这个弟子路上吃着新鲜,托人捎回去的礼物。”腾空示意,让一身棉袍的央妪送上一个小木匣,里面是十二颗虽然不是很大、但却难得的大小相同的珍珠,“这是师傅所赐,让我自行买有趣的玩意回去,请司马帮我买上好的西域香料捎回去……请不要推辞,免得御史们上书。”

最后一句,其实有诸多深意。州司马是个聪明人。这是直接送给比不受宠的皇后地位更高的长公主的东西!现在县主真师付了钱,那么,三十斤“别致”、“上好”的炙肉香料就是最好的引子,堵住所有人的嘴,而他们自己要做什么、送什么,大可自己把握。

她不阻人前程,也冷漠旁观别人的野心。只,不涉足其中。

“士安,你是这次负责护送的禁军,是否还要护卫今夏的贡品回京?”那边开始聊。

“我调往安西,高将军麾下。”八品上的裴旻,在品级高了好几级的州司马面前不卑不亢。士安,是裴旻新近取的字。文人们很重视自己的表字,多数未及冠便取了,于是他也从善如流,只是二十多岁才定下,有些晚了。

“……”杨司马愣了下,他知道眼前这位年轻的裴旻与那位李氏县主真师“交情”非常好,但却不太确定好到什么程度,所以即使裴旻的品级低下、出身一般,他也颇为客气有礼。“高将军那里……可能正要对吐谷浑用兵——”

“是。大丈夫建功立业,自是当去战场。”没有刻意的豪言壮语,裴旻依旧一派平静淡然。和腾空相处多了,也渐渐收敛去了年少时的锋芒棱角。

杨司马眨了眨眼,其实几十年的军人当下来,不论良奸,大家骨子里还是欣赏不畏流血的英雄气概的。

“……呵呵,想必有了真师的伤药,能少牺牲很多士卒。”此药他没有试过,但听说止血比一般的要快得多,还能内服,想来真会救不少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