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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花豹(出书版)(8)

李庆后和大多数人臆想中的不一样,他身材细高,戴了副眼镜,略窄的脸庞,有几分莘莘学子的斯文气,事实上他毕业于广东中山大学的化工系,倒是个名副其实的高材生。

路家声身份敏感,要不是为了阿多的事,不会轻易主动约见他们,李庆后多少知道些缘由,却没想到路家声真的肯为了这么个小东西出头,两个人心照不宣,倒不好把这事儿说透了。

路家声只淡淡的带了一句:“人我很中意,就怕留不住心。”

李庆后忙道:“大佬你待他好,他当然要知恩图报。”

“阿多是个好孩子,总是提起李家大佬你……”

李庆后哈哈一笑:“小孩子长大了,还能管得了一辈子?”

路家声也笑了:“李家大佬是个痛快人,我敬你一杯。”

两个人酒过三巡,正想尽欢而散,却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喧闹声,其中的一个声音熟的很,铮铮有力,平日里也没少打过交道。只是这种情形,不知怎么的就让人觉得有点尴尬,倒像是在外面偷情被人捉了个正着。两个人相视一笑,嘴边都露出些古怪的意味。

杜冷的一个远家大妹妹在酒楼里订了婚宴,这是一早定下来的事,倒和包厢里的那两个人没什么关系,他前脚迈进门槛,后脚经理就跟了上来,在他耳边念叨了几句,杜冷就拧起了眉头。

路家声这手活干的太没意思了,在他眼皮底下,两个人拉足了架式,唱到台面上来给他看,路家声的苦心他也能摸透几分,可这么小心翼翼的,倒让人觉得穿了浆过的棉布褂子似的,全身都透着那么股子不舒服。

杜冷有心避而不见,让两个人在上面晾着,晾得透了,走下楼来一打照面,那场面才叫精彩。

不过杜冷不是头一天出来混的毛头小伙子,人家要周全,就要给人家个周全,这是面子上的事,不能显得太小家子气。他交代经理给桌上添了两个菜,自己也随后跟了进去,他这一进屋,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杜冷拿眼睇了路家声,心想我这脸面是给的你十足了,你小子做事也别太不地道。

路家声一脸的笑,嘴里却有些苦,他是不想得罪人,二十米高空上走钢丝似的,摇摇摆摆,左右为难。这戏唱得虽然难看,但不管杜冷愿不愿意看,也必须唱给他看。

路家声不由得想起两句常用的行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已,嘴里的苦味泛滥开来,忙呷了酒去掩饰。

李庆后皮笑肉不笑的说了两句场面话,他是后起之秀,在果敢本地没什么根底,但手里的财力极其雄厚,有钱的话,就没有什么事办不成,所以杜冷也不敢小看他。

三个人话不投机,又不能让场面冷下来,路家声只好充当打圆场的角色,只觉得自己是戏台上的小丑,这边打完了诨,又要到那边作揖,费尽了心力,还未必能讨得了好。

杜冷看他额头上都冒起了一层薄汗,心里有些好笑,拿起酒瓶给他斟了一杯酒:“咱们三个能共聚一堂,全都是靠路哥从中周旋,这场面太难得了,李兄弟,咱们得敬路哥一杯是不是?”

李庆后没想他的矛头竟是冲着路家声去的,暗地里察颜观色,总觉得这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哈哈笑了一声说:“说的是说的是,我和杜兄弟都该敬路哥。”

路家声知道这杯酒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的,微扯了唇角,一饮而尽。

两个人拍手叫好,李庆后又起身敬了一轮酒,里里外外多喝了三四杯,路家声就有些撑不住。

李庆后最近手底下弄来几个很水的小男孩和小女孩,有心叫路家声一块去玩玩,借着酒劲儿,再给他灌些迷魂汤。却见杜冷一把揽了他肩头:“喝得多了,在店里歇会儿再走。”

李庆后心里当时就拧了个结儿,从里到外的透着不是滋味,却只浅浅的笑了一笑说:“既然路老大不胜酒力,我也就告辞了。”

杜冷笑着说:“我这里还要照顾大妹妹的婚事,就不远送了。”

“那是,你忙你的。”李庆后客客气气的退到了门外,往后看了一眼,那门关的严严实实,是个没缝的蛋,窥不透其中的千秋。李庆后唇边的笑意一点点的冷下来,他送了漂亮的男孩子笼络路家声,杜冷干脆亲身上阵,两下相较,果然还是他杜冷更高竿。

李庆后摇了摇头,怎么也想不通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搭上的。

杜冷和路家声从后窗看见他下了楼,旁边迎上来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男子,竟是一身唐装打扮,眉眼清秀的近乎清丽,皮肤是一种十分情色的白,让人滋生出无限的遐想。

路家声看的希奇:“哪来的这么个人物?”

杜冷对这个人似乎也很感兴趣:“据说是李庆后从越南弄来的,不过依我看,这家伙的来历恐怕不寻常。”

李庆后上了车。寻思着当前的局面,对他是大大的不利,杜冷和路家声一联手,哪还会有他的立足之地,如果要干掉路家声的话……他微吸了口凉气,这是下策中的下策,鱼死网破,也未必能够成功,还是杜冷从中得利,他紧蹙了眉头,叫了一声牙生。

那男子微一点头。

李庆后摸了摸他的脸,皮肤真好,根本不像个男人。可惜路家声没这种姿色,不然他要学学杜冷了。李庆后刻薄的笑了一下:“牙生你说,有些个男人,他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呢?”

那男子一直低着头:“我也不喜欢。”

“哦?”李庆后笑起来,搂了他细细的小腰压过去:“那你喜欢什么人?”

男子想了许久,缓缓的别过脸,看向李庆后,他眼睛空灵清澈,一尘不染:

“我只喜欢——死人。”

李庆后全身发凉,彷佛是被人用冰块从太阳穴插了进去,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他扬起手,以一种很悠闲的姿势给了那男子一记耳光。

南方的酒是小人,比北方火辣辣的烧刀子更阴损,要在很久以后才透出绵长的韵味来,那酒劲儿也是甜的,绵里泛着软,用路家声的话来说,像美女蛇。

杜冷坐在床边笑他:“还美女蛇呢,你用过美女吗?”

路家声浑浑噩噩的应了一句:“我用过你……”

杜冷一口水没含住,噗的全喷了出来,回过头去看那罪魁祸首,他却已经睡过去了,杜冷拨拉着他的头晃了两下,也没什么反应。杜冷暗暗希奇,他可真能放得下心,或者他根本就没把自己放在眼里?或者是说——他根本就巴望着自己占他的便宜?

杜冷一直觉得这家伙滑头的可爱,不过占便宜——他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是路家声,不干那种给人家酒里扔春药的缺德事,就算是占便宜,也要光明正大两相情愿,等着对方来投怀送抱。

杜冷在这些事上倒比李庆后和路家声都收敛的多,男人他只碰过路家声一个,还是不怎么情愿的,至于后来……后来的事杜冷自己也说不太清,那时候年纪小,或许只是觉得好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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