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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兽法则(出书版)(17)

裴新民退后一步,这个人,他到底想干什么?

付三也退了一步,从始至终,他爱的人并不爱他,也从来信不过他。

这世上的事情真是好笑,像追着尾巴不住挣扎的狐狸,像一个罗罗圈,什么都是像,就是不像他自己。

付三很小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一个顶尖的杀手是没有自己的,然而他却始终无法抹煞自己,因为他爱着另外一个人,而这个男人,现在正用枪口对准了他。

付三微微一笑,他忽然有一种冲动:“你开枪吧——”

“开枪啊!”他抓住他手里的枪,顶住自己的胸膛。

他可以听到搬机细微的喀喀声。

他能够分辨出最新出品的两种子弹的破空声,然而这在爱情中毫无用处,他唯一能够做到的就只有一件事。

他忽然间掏出了枪。

裴新民猛的扣下了搬机,与此同时,付三整个身子向后翻去,越过了围栏,身体在半空中,被迎面而来的子弹击中。

仿佛是午夜里的烟花。

轰然爆炸,气焰直冲甲板,把整艘船都震得失去了方向,在原地不停的周旋。

裴新民伏在甲板上,许久之后,听到卡啦一声轻响。

一枚戒指背叛了他的主人,轻轻滚落到裴新民面前。

他剧烈的颤抖着。

那个人他什么都知道,身体内的雷管,这预料中的一枪,却什么都不肯说。

裴新民摸索着,戒指以及——那微不可触的一点血肉。

忽然间有一点顿悟,爱。

他咬住了牙关,抽噎着,心痛如绞。

爱不爱,可伤人

裴新民把戒指套在手上,他要记得一个人。记忆是很微妙的东西,它总是在漫长的岁月里被反复的揉搓,最终变成一片空白。所以裴新民用火一次次的灼烧,他知道,越是剧烈的疼痛,越能使人刻骨铭心。

3月26日,也就是农历的2月15,大吉,宜出行,宜动土。

林志豪选在这一天接受东南亚大豪财经杂志的采访。

记者是个漂亮的小姐,对林志豪早有耳闻。这个人是靠黑道起家的,警方一直密切留意他的动向,然而却抓不到把柄,这倒还在其次,最令人惊叹的是——他没有案底,不管是走私还是贩毒,这都和他没有关系,甚至连交通违章的记录都没有,他仿佛生来就是干净的。

苏玲南小姐发现他有一双温柔的眼睛,男人的眼睛用温柔两个字来形容似乎是有点奇怪,但他的确是温柔的,很轻易的就让人联想起初春的日光,那风,轻而软,静静的望着你,只那一眼,就让人的心都醉了。

苏玲南是花丛中的高手,阅人无数,这一类的男人,做爱人知情晓趣,做老公体贴入微,他轻易的不会出轨,出轨也不可能让你抓到任何把柄,他会把外面的事情打点的像烫过的衬衫一样的妥贴,更重要的是,他很有钱——更更重要的是——他刚刚死了老婆。

苏玲南把浓密的长发往身后一甩,她知道自己哪里长得最美,何况她本来就是个百里挑一的美人,但那个男人的眼光里波澜不兴。她有些气馁,干脆单刀直入:

“林先生,冒昧的问您一个私人问题,您夫人过世已经半年多了,以您的身份,中匮乏人毕竟是件大事,难道就没有续弦的打算?”

林志豪神色微沉,静了一会儿才说:“我和我夫人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她很单纯,是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除了她之外,我没有爱过这世上的任何一个女人,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我想也不会有。”

苏玲南微微动容:“您的意思——难道是说?”

“苏小姐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可能会更容易理解这种感情吧……”

“可是您还这么的年轻……”

“这不是什么问题,人心其实是很小的,只要还记着另外一个人,就不可能给其他任何人留下位置,即便是日子再长,也是一样的道理,您说是不是,苏小姐?”

“啊?”苏玲南猛的一惊:“啊,对。”

她暗暗叹了口气,如今这年头,居然还有人肯这么想,尤其还是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这怎么听都不像是真的。然而苏玲南在业界混了这么多年,因为貌美,哪个男人不想占她点便宜,而她主动的给了林志豪机会,竟也被他旁敲侧击的拒绝了,不由得苏玲南不多看他两眼。

女人和男人是一样的毛病,越得不到东西,往往越是最好的。

林志豪看了看表:“差不多到时间了,苏小姐也饿了吧,让他们上菜好不好?“

苏玲南嫣然一笑:“让林先生亲自下海陪酒,我还真算得上幸运。”

林志豪淡淡说道:“苏小姐太客气了,辛苦了一上午,吃个便饭也是应该的。”

说是便饭,准备的却十分丰盛。

服务生在包间里穿梭来往。

苏玲南给林志豪斟上了一杯。像他这种男人,不管是在什么时候,对什么人,都会平等以待,绝不肯失礼。

她媚眼如丝的钩着他。

林志豪却按住了杯口:“对不起,苏小姐,我不会喝酒。”

苏玲南又是一楞:“林先生,您太不给面子了。”

“是真不会喝。”他声音低沉,那么的诚恳,不由得你不心悦诚服。

苏玲南轻哼,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红酒:“换这个可以吧。”

她觉得服务生的手指很冷,冷的超乎常情,但也许是被红酒冰过的缘故,她没有过多的留意。

服务生走出包间。

转到墙角处,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骗过一个跟你朝夕相处五年多的人,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不知道他有没有露出马脚。

进包间之前都要搜身,所以他没有藏枪的机会。

只有等着靠近林志豪,怎么才能靠近他。

只要能靠近他。

服务生对着墙上的镜子整了整领结,面里的人看起来有点陌生,那是他花大价钱,从化装高手那里换来的一张脸,但身段改不了,好在饭店的制服都大同小异,他深吸了一口气,每次面对林志豪,他都觉得心悸,颤抖。

他想他还是在爱着他。

爱着他,并不妨碍他处心积虑的干掉他。

事实上,从某种角度来说,爱情和利益完全是可以分开的。

例如爱人并不代表不杀人。

杀人也并不意味着不再爱。这两者之间不像楚河汉界,它们是和平的,共处的,在同一个空间里,可以滋长出五彩斑斓的剧毒的花。

裴新民对着镜子想起了林志豪,他是如此,那么他呢?数学里有个词叫做同理可证,是不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派上用场。

裴新民微笑了一下转身刚想走,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以他的身手,竟只挣扎了两下,就被那人捂住了嘴,连拖带拽,丢进了厕所的隔挡间里。他刚有所举动,那人在他腰间狠狠一撞,揪着他头发按在了墙上:“见鬼,看看这是谁啊——”那人啧啧惊叹:“我是在做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