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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一世/神生(凤凰无双系列)(41)

崔太后说到这里,无言地看着墨慎。

她的计划果然成功,将月无情给引来出来。

只是想不到,那月无情本事恁大,竟然能在防备重重的京畿之内,逃脱而去。

“您是怎么做到的?”墨慎终于,平复了稍早的震惊莫名,淡定地问崔太后。

怎么做到的?崔太后笑了笑,眼角皱纹层层叠叠。

“皇上是关心则乱,所以看不清呢。哀家,那么讨厌这个把你迷得晕头转向的月无情,反倒比你看得更清楚。”

墨慎不做声,也许,母后说得对。

关心则乱。

是!他是她的儿子,所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母后说的一点不错,朕的确是您的儿子,也的确在她身上动了手脚,她离开了朕,她的痛苦,决不比朕的痛苦少。这也是之所以,朕不准备让这血脉再延续下去的原因。”他猛地站起身来,阴鸷冷酷地看着自己的母亲。“朕怎么能让这样残忍自私的血脉,继续存在呢?朕选择憬昃,就是因为他已晓事,分辨得出是非对错黑白,且有一颗明朗开阔的心胸。母后,朕再说一次,后宫不得干政。您就好好的在此间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罢。”

崔太后听了,眨了眨眼,似乎没有听懂他在说什么。

“皇上气糊涂了么?以后把那月无情寻回来,皇上难道也不要同她的子嗣?”

墨慎闭了闭眼,才能忍下一掌拍碎桌案的冲动。

“母后没听明白么?朕就明说罢,朕宁可断子绝孙,也不会让这条血脉延续下去。您不必再做梦了。即使寻回了无情,朕只要同她在一起,日日看见她,便够了。同无情的孩子?朕从未奢望过。”

崔太后眼神倏忽如灯灭,暗淡下来,突然又似想到什么,蓦地亮起。

“母后可以打消除去憬昃的念头,即使不是憬昃,也可以是任何人,您不可能杀尽天下人。朕从来就不在乎这个皇位,一直以来没有抛下皇位而去,是因为这是用太多人的鲜血换来的,朕不能辜负。也因为,朕以为有了这个皇位,可以令朕保有一些东西,有些人,可以不用死去。”

可是,他错了,母后的野心已经膨胀到无法停手。

他失去了十四皇叔,失去了冉惟,失去了无情。

崔太后闻言,一直挺拔的身板渐渐瘫软下来,脸上老态尽露。

原来竟是如此么?她费尽心机,不惜以无数人的生命为代价,替她最爱的儿子所谋得的皇位,却原来从不是他想要的么?

“母后早些安置罢,儿子明日还要早朝,就不陪您了用晚膳了。”

说罢,拂袖,转身,大步走出太后寝殿,将那个瞬间苍老的宫装妇人,抛在了身后。也把一直以来,压在他心头的那块沉重大石抛在身后。

第12章 琼楼玉宇(上)

开封城外,一辆老骡子拉着着骡车慢慢地接近城门。车把势头顶戴着一张破草帽,冒檐压得低低的,双手抱在胸前,鞭子夹在胳肢窝里,洗得发白的外衣敞着,露出里头结实黝黑的胸膛,下头穿着同样洗得褪色了的香云纱裤子,一双草鞋已经磨得快见底了。

骡车后面不远处,是一个牵着老马的货郎。货郎身材高大颀长,脸膛被太阳晒成了健康的金棕色,草帽背在背上,正午火辣辣的阳光照在货郎身上,他那身半新的他蓝色袍子已经被汗水浸得湿透,粘搭搭地贴在皮肤上,显出他精装的体格。

骡车和货郎一前一后到了城门底下,站在城墙的阴头里,稍微喘一口气,顺便等着验牌进城。

城门口边上有一个凉茶摊儿,一文钱可以喝个饱。

货郎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子,撇头看了看还有三五个人才轮到他验牌,就走到茶摊儿边上,交了一文钱,舀了一碗茶渣水,蹲在阴头里闷头大口猛灌。

身后传来两个同样赶路的商人的交谈,低低的,顺风传到他耳朵里。

“京里传来的消息,说皇上下旨,立了安乐王幼子为太子,京里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个人小声说。

“怕是要变天了吧?”

“谁说不是呢?皇上虽然素行苛政,但咱老百姓的日子却是比以前好了的。贪官污吏少了,苛捐杂税少了,江湖上也太平,可是如果……”话虽未说完,言下之意却是如果换人做皇帝,日子也未必就比现在更好过。

“唉,一朝皇帝一朝臣,咱们老百姓哪管得了那么多?真要是变了天,咱们顶多就是把裤腰带勒紧点,日子还不是要过?”

“就是,就是,胡兄说得甚是有理。”

两人转而说起生意如何难做,南人如何精明,北人如何豪爽,温柔乡如何缠绵。

货郎皱起了浓密的眉,这一路上为了避人耳目,都捡偏僻的小路走,尽量少同外界联系,想不到竟发生了这等大事。以他对皇帝的了解,此举只怕是大有深意的。

喝光碗里的水,货郎把碗还给茶老板,站起身走回城门下。已经快轮到他验牌了。

城守已经验到骡车了,接过车把势的牙牌,一努嘴。

“把帽子给我摘喽。”

车把势依言把草帽摘下,露出一张平凡无奇的脸来,只有眼睛深处隐流动的、难以捕捉的精光,隐约让人觉得此人不凡。

“骡车上是什么人?”城守继续盘问,大热天的,车厢上还挂着深青色的帘幕,端的启人疑窦。

“车上是小人的妻子,得了重病,小人带她四处求医,都说医不好了,这不,小人要带她回家乡去。”

“重病?什么重病?把帘子挑起来看看。”

“官爷还是不要看的好。”车把势劝阻道。

“哪儿那么多废话?叫你把帘子挑开,你就把帘子挑开!”城守不耐烦地喝道。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把帘子挑开,不过官爷最好把口鼻捂上。”车把势说完,也不能城守做出反应,就伸手把车帘子给撩了起来。

车厢内透出一股子药味儿,不浓,但经久不散。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半靠在厢壁上,有些畏光地眯了眯眼,呼吸粗重,阵阵低咳,越咳越猛,仿佛要把肺管子都给咳出来了。

“她得的什么病?”城管也不是没有人情的,所以并未叫妇人下车,只是询问道。

“大夫都说是肺痨。”车把势愁眉苦脸。

肺痨?城管猛地后退了一步,并撩起汗巾捂住口鼻。那传上可是要死人的。

“喂,前面的好了没有?”货郎在后头喊了一句,虽说已经入秋了,可是太阳晒在身上,还是那么灼人。

“赶紧进城,别在开封地界多耽搁,免得害人。”城守赶紧放行,之后验牌马虎了许多,只想着快点换班,去医馆看看自己被传染上了没有。

骡车和货郎先后进了城,又先后住进了城里最大的蓬莱客栈,先后要了一间上房。

车把势搀着妇人进了房,货郎看着他们的身影,眼神有些复杂,也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