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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甸之东(30)

简恩深深看了她一眼,颌首,然后紧揽着初星扬长而去。

东朕也缓缓踱近,笑睨训练有素的一干素衣女子干净利落地清理现场,将月竞承安排的人全部击毙并带走,丝毫没有诧异颜色。

“能无声无息解决月竞承的手下,不愧是月氏的地下女王。如果月老夫人的遗嘱一开始就指定你为第一继承人,不晓得是否还会多生出今日的这些波折?”东朕笑容扩大。如此冷静自持的女人,谁爱上她,也真辛苦。“月十一大抵比任何人都明白你的能力,所以,干脆逃家去也。”

月玖终于有了冷清之外的眼神,凌厉寒煞。

“啧啧,美人如斯,即使动了杀机,也仍然冷艳不可方物呵。”东朕笑得更加灿烂了。月玖,月绝情,为了保护月十一,利用无辜的任七牵制野心日益膨胀的月竞承。她以为没有人知道么?这个女人,是月家最冷静而残忍的,也最似月家古早时那个当家女子罢?

“东少何尝不是杀人不眨眼的笑面虎。”月玖不喜欢这个白衣如月,漂亮爱笑的男子。他的心比任何人都黯沉深幽,让人无法接近。

“呵呵,彼此、彼此。我们不妨做个交易罢。”东朕将一张白皙俊美的脸凑近月玖冷凝的素面,鼻息相拂。

月玖向后退了一步,俊美到令女人也会心生嫉妒的东朕,让她有毛骨悚然的感觉。

“令女士露出如此戒备的眼神,真是我的失败。”东朕徐徐后撤。“我用月十一的下落,换所有人的自由。从此,任七也好,简恩也好,都与月家无关。”

月玖冷清寒冽的眼波轻轻荡漾,终于,她妥协似地扬起礼貌的微笑。“成交。”

东朕夸张地鞠躬。“多谢女王开恩。”

两个人,白衣黑衣,错身而过,背道而驰。

走出囚禁自己超过三小时的建筑物,东朕抬头,不禁佩服月竞承,竟然把他们关在苍月公司研发实验室的仓库里。算他狠。

“东朕。”

东朕闻声望去,看见父亲东霁衣衫不整地站在车边。

“父亲。”东朕轻唤,惊觉父亲老了,在天光渐亮时分,看上去只是一个为孩子忧心不已的老父。

“简恩通知我来接你。”东霁猛然上前抱住儿子。这个动作,他十六年不曾做过了。

“父亲,您当年为什么和母亲离婚?”东朕伴着父亲坐上汽车,终于还是问了。

东霁愣了半晌,才淡淡苦笑。

“彼时年轻,只晓得打拼事业,常常因为工作而冷落了她。当我在商场上闯出些名气后,又无端招人妒恨,把我牵扯进是非中心。年轻气盛如我,哪肯善罢甘休?却又不想和她争执,更不想她的生命安全受威胁,所以想先同她离婚,保障你们的安全。等一切尘埃落定,再接你们回来。谁知她一声不响,签了离婚协议,丢下你,一去不回。”

东朕摇头,因为爱着对方,所以,都向对方隐瞒了真相。当时他们都受到威胁罢?父亲受到竞争对手的威胁,而母亲则受到月竞承的威胁。因为体贴而生的误会,让他们错过了彼此的今生。她不希望两老带着遗憾过完余下的岁月。即使母亲已经再婚,他们仍需要把误会澄清。

“您可知道,母亲是带着两个月的身孕离开您的?”东朕悠然问。

刹那间,儒雅的东霁,化身成石。

东朕还想继续刺激一下老父,腕上造型流线简洁的银白色手表发出声响,引开了她的注意力。她瞥了手表一眼,微笑。天,就要亮了,虽然不得不经历黎明前的黑暗。

“停车。”她吩咐司机。“把老爷安全送回东堂。”

然后,东朕下车,迅速没入即将大白的曙色中。

东霁望着儿子优雅敏捷如雪豹的身影,恍然察觉,他真的太不了解妻儿了。也许,是该放下一切,去回溯过去的时候了。

仁爱医院头等病房外,守着简恩安排的东堂下属,无论如何,任七是为救东朕而昏迷的。他们也都晓得里头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昏迷不醒的男子,是东少的“恋人”。

当白昼来临时,任家接到消息,也派了人来。

对于当事人东朕竟然弃昏迷中的任七于不顾,跑去情妇Chuy的拍片现场探班,任家三个哥哥甚不谅解,简恩也不便置喙。只有等东朕肯自动现身了。

同日,一早的晨报刊登了爆炸性的新闻:月氏集团旗下的月氏制药涉嫌非法研发神经毒剂,已经遭到卫生和药品管理局查封;月氏制药的最大股东失踪。

另外,法律版上也有消息,近两年不断发生当街抢劫等恶性刑事案件,其黑社会团伙昨夜被一举擒获,所有犯罪成员悉数落入法网。团伙头目对罪行供认不讳,更指证在幕后替他们撑腰,扰乱四大家族势均力敌局面的人是月氏的月某人,警方已就此展开调查。

所有不利的证据都指向了月竞承。

媒体似拥有无所不知的本事,将一夜间发生事,巨细靡遗地报导出来。

外间乱成一片,任七却似一点也感觉不到。他静静躺在病床上,口中插着输氧管,静脉滴注营养液和解毒剂。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深色皮肤温暖如昔,脸上带着平静释然的表情,就这么沉沉的,不肯醒来。仿佛一个睡王子,睡过日落月升。

病房外的守卫,由东堂和任家轮流担任,每六小时轮换一次。已经换了十五次。

夜已深沉,一日流逝。

守在病房外的任家内护抖擞精神,暗暗希望他们的任总管早日醒来。

远远的,有医生与护士相偕走近。两名守卫警惕地拦住他们。

“查房。”医生的声音低哑苍老。

两名守卫狐疑地对视了一眼,有片刻迟疑。虽然现在的确是查房时间,但这个医生……

就在两人短暂的迟疑间,医生身旁的护士陡然出手,两个守卫咽喉上突然绽开凄艳的红花。两人连呼救都来不及,便双双倒了下去。

“把他们处理了,替我守着门。”医生轻咳数声,推门而入。

月光自宽大干净的玻璃窗外,柔柔地洒进室内。病床上的任七,半边脸沐在银淡的月色中,半边脸隐在幽幽的暗影里,仿佛生与死,泾渭分明。

医生摘下口罩,赫然竟是理应潜逃出境的月竞承。他一抖手,乌木手杖滑出衣袖,“咚”一声,顿在铺有地毯的地板上。他看着昏迷的任七。这孩子,一点也不象他母亲,完全肖似他那个死不足惜的父亲,让他越看越恨。

“我要让东朕也尝尝失去所爱的滋味,他不应该骗我,害我现在身无分文、走投无路。他更不应该把一切都告诉莜荷。我那可爱的孙女,现在也不谅解爷爷了,劝我去自首。这怎么可以呢?我怎么可以让你如愿以偿呢?”他有些语无伦次,但眼中仇恨的光芒却愈来愈炽。一只布满老人斑的手缓缓伸向输氧管上的调节阀。“你也死罢,死了才可以去陪我的小公主。姓东的才会明白,你不会永远等待他,你也会死,他也有无法掌握的事。我亲自送你走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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